天更加暗沉沉昏黑起来
内 小巷 昏黑如地洞
唐老师仍在小巷中慢慢游荡着,时不时走到巷口惶恐不安地朝广场中窥探。靠近的一个卖高梁粑摊前来了几个人
巷口的屋檐下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精瘦烂褛的女乞丐,身旁竹篮中有一个缺了一块的大碗和一双筷子,一个三岁多的男孩抓着他衣服哭哼着: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外 王荣家门口 暮霭沉沉
赵素芬(焦燥地):鹏弟,你倒是说话呀!
张鹏:我说过要等下放的事具体落实才决定。
赵素芬:好吧,我就一直等着你,没有你一道去新疆,我也不要活下去。
张鹏:王荣愿意先陪着你去也一样。
赵素芬:我刚刚才说过没你一道我也不要再活下去。
三人陷入沉默中……
赵素芬:我得走了,还有二十多里路呢!
张鹏:这怎么行,天都快黑下来了。
赵素芬:何处是我归宿啊!学校再也回不去了,这五年的中学生活就此结束了,不过摸黑路回家是经常的事。
画外音:张鹏和王荣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慢慢被烟雨中的暮霭所吞噬。
张鹏:赵姐现在的境况真使人心碎,立刻朝王荣说:你快走送赵姐一道回家吧,她实在太可怜了。
王荣:好的!拔腿就冲了出去。
小巷——集市广场 暮霭沉沉
一条精瘦的老狗,浑身斑驳稀疏的毛被雨浸湿,紧紧贴在宛如骷髅的骨架上,他躬着身子夹着尾巴,从黑暗的角落里潜出来,凑在地上的鼻子东闻西闻。
唐老师在巷口瞧见高梁粑摊前的几个人相继离开,便匆匆奔上前:
几元钱一个?
摊主:2元一个,他转身奔向巷口,迎面碰上那瘦狗被吓得颠颠地摇晃着不稳的身子逃跑而去。
唐老师望着他苦笑着直摇头说:小伙几不要怕我,我和你是好伙伴呢!
他在小巷中拿了八元钱捏在手里,又拿了八元钱放在另衣兜里。
他在巷口徘徊着,待几个学生模样的人离去,便急步走去,离摊前几步处驻足向四周瞟了一眼,迅速一个箭步上前将八元钱扔在摊上,顺手各抓上两个高梁粑调头就走。
他将一个高梁粑入在女乞丐碗中,拍了一下她说:
你快给孩子吃吧!
他在小巷中尽量仰着脖子,尽量张大不能再张大的口,得沾附着炒豆面的高梁粑高举过头,小心翼翼地把高梁粑送入大口中,那纷纷掉落的炒豆面便全都干净地掉进了他的大口中。
小巷深处走来一个黑影,他便挺胸昂头地迎他而去。
他又回到巷口边窥视,见高梁粑摊前无人,又走去几步上前扔下八元钱,两手抓上四个高果粑一面走一面用报纸包好。
我们的青春万岁(中集节选)
外 罗树蓉狮子口岩洞家 淅淅沥沥的雨天
张鹏高卷着裤腿循着坑坑洼洼泞泥崎岖的小路走着
一股股浑浊的雨水把光秃秃褐色的坡地冲涮出无数沟嶆,几处小土坡滑流下来。一只小鸟躲在岩石缝中发出唏虚的呻吟般嘘嘘颤音。
巨大的黑黝黝的岩石往下流淌着,形成一片片凌乱水帘,将狮子洞口隐显得迷迷漓漓。
半掩的小门两边,沿着洞口围着用竹棍捆的弧形篱笆,白色烟雾不断从篱笆缝中渗透出来,聚集在洞外一圈浮荡着。
张鹏来到了小门旁。
画外音:罗树蓉蹲在小门内侧,借助天光将两张更换的例假破布片用力拧着,红色的水珠滴落进木盆内红色水中。
罗树蓉猛抬头看到了张鹏,惊骇得瞪大双眼,两张破布片掉落血水盆中,慌忙站起身,汗衫破洞中显露出雪白胴体和高耸丰乳一角,羞红着一张大红脸,揣着盆逃命般冲进洞里的黑角中。
张鹏怔怔地站立着一动不动。
内 岩洞里 昏暗
罗树蓉(在暗角中窸窸窣窣换好衣跟随着声音走出来:)
几年不见变成个大小伙子,长得又高大又帅气,叫人一见还真认不出了。
张鹏:我都二十岁了,当然是大小伙子了。
罗树蓉:我也二十三岁了,时间过得真快。
瞎眼的奶奶(在另一暗角中说:)蓉儿,我们这里从没有人来,是什么稀客来了。
罗树蓉:是小鹏弟儿呀!
奶奶:是张鹏吗?快快快到我这里来,让我好好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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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树蓉:将一个背篓翻过底朝天扣在地上,又在上面搁一个簸箕当桌用,在张鹏面前放一碗煮挂面,奶奶面前小半碗。
张鹏(朝暗角中的灶边喊道:)蓉姐,你也来吃吧!
罗树蓉:你们吃着,随后揣着碗出来。
张鹏:(瞥见她碗中盛满“沃尔良”(猪吃的野菜)掺混着些红薯)你这样做叫我怎样吃不去,一面挑了一夹往奶奶碗里送。
罗树蓉忙伸手来阻止说:你这么大个子,这点面都吃不下。
奶奶也摸索着伸出双手阻止,不习惯有簸箕而按翻在地,三碗饭也同时翻倒在地,张鹏的碗底翻出两个煎鸡蛋。
奶奶:都怪我,都怪我:这双老瞎眼。
罗树蓉毫不迟疑地奔去洗了手,从容而小心翼翼地将上层的面条,鸡蛋和红薯抓拾进各自碗中,随后又将下层的面条红薯抓进清水盆中反复透洗。
张鹏:这么困难时期你们哪来的挂面和鸡蛋。
奶奶:还不是蓉儿她爸在上海教书,每月给我们寄回十五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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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 公社街上 日
旁白:杨冬梅突然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长期罩在她身上的青布半襟,换成了白底碎花时髦的短袖双排扣高领衫,坦露出白嫩丰满的双臂,时髦的青灯芯缄灯笼裤下,显露出半截锃亮的大沿口皮鞋,一双长辩也梳理成长长青丝飘洒在腰际,两汪秋谭般幽静而深邃的眼晴迸发出奇异火焰,再配上那红红喷喷的脸蛋和润泽的双唇,仿佛整个灵魂都在燃烧似的。
杨冬梅(神情恍惚地在街上游荡,对所有一切都视而不见,口中喃喃哼唱着:)从今后再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
她身后跟着一群嬉笑的孩子。
行人们都驻足观看着,窃窃私语着
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平时连话都不多说一句,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贯都穿得相当朴素,今天怎么会穿得如此妖艳
大姑娘家一定得了相思病,偷偷在想男人
你看那半痴半疯的样子,肯定是兴疯癫
听说得这种病的人有时还脱掉衣服裤子。
嬉嬉……
多可惜呀!太可怜了!
造孽啊!
画外音:这种超现实超正常人的状态,给她那天使般冷艳的容颜,既增添了一种无比妖娆和奇特风韵,又透露出一种刺人心灵的,令人心碎而又可怕和残酷的东西。
内 板楼里 日
张鹏(放下瓷盅道:)我真的一点没胃口,实在吃不下了。
陆姗姗:我每天才送一次饭都不吃完,身体垮了怎么行,一面强行着喂着他吃。
杨冬梅(双手猛地推开门卫,径直走进楼中呆滞地望着他俩,继而频繁地眨巴着眼,蓦地疯狂般冲上前并尖叫道:)
张鹏,你为啥要躲着我?为什么?为什么呀?一面夺过陆珊珊手中瓷盅扔飞了出去,又将她拉离一边,紧挨身坐在张鹏旁。
陆珊珊震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张鹏惊骇得站起身来想逃。
杨冬梅(猛地紧紧搂抱住他跌坐回椅中叫道:)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我爱你!我想你!我想你啊!天啦!我想你想得受不了了啊!我的头在发烧、发胀,快要爆炸了!心也在破碎了啊!她痛苦万状般地浑身颤抖着,双手抓着头,又抓着胸膛撕扯着衣服。
张鹏(急忙紧握住她双手制止着哀声道:)你要安静点,安静点安静点。
陆姗姗(忙上前弯腰亲切道:)你不要想得太多,你要镇静,要平静下来……她的话还没完,杨冬梅怒气冲冲地圆瞪着双眼一把将她推翻在地。
闻讥赶来的武装队长,治保主任和工作组一些人聚在楼门口,发出一阵残忍而放肆的哄笑。
杨冬梅(惊恐万状地直往张鹏怀中缩,并指着楼门边那伙人大叫:)
那是一群魔鬼,是吃人的魔鬼,他们不要我想你爱你,一面惶恐地全身哆嗦着紧紧抱住张鹏。
楼门边那群人又发出狂妄而又快乐放肆的哄堂大笑。
内 板楼里 日
张鹏(悲哀地感叹道:)怎么会是这样啊!多好的一个姑娘落到了这一步,真是太可怜太悲惨了,老天爷怎么就没一点儿同情和怜悯。
陆姗姗:我也是个姑娘,一个女人,可想而知是能理解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导致她这种状况的症结是现实和处境的严峻加之性格的孤癖,对你钟情、痴迷和长期思念而郁郁终日,这种暗恋中的抑郁状态就如烈焰在心中炙烤,试问这样长期得不到解脱,将会造成多么不可想象的可怕结果。
张鹏:怎么会是这样?我们根本就不认识,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话也从未说过一句,记得只见过一次面,我可以在这里把经过全都一一告诉你
那是六二年五月赶集的一天
(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