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菜园地四周围绕着一圈密密匝匝像篱笆似的小沙枣林。
赵素芬(指着一块大白菜地说:)这是分给我的菜地,你先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大渠上放水来,说罢便提上砍墁去了。
过了会沙枣林外传来扭扯声,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
张鹏(透过稠密小沙枣林缝隙看到:)丑八怪正紧抱着赵素芬的腰,张着大口吁吁喘着粗气,鼻涕唾液满脸淌着,两眼通红,面孔奇特怪异,便忙转出去。赵素芬用劲一旋转身子便咚的一声将他摔倒在地,立刻两眼翻白,浑身抽搐卷缩成一团,口中冒出白沫,脸色青紫。
张鹏(欲向前说:)我去给他掐掐人中。
赵素芬(平静地)莫去管他,过会他自己就好,这样的事一年半年就会发生一次,他这种人还会想好事,真可谓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张鹏:看来他的意识思维还没完全丧失,只是脑膜炎后遗症的障碍和弱智。
赵素芬:可是这种奇耻大辱,这种极度艰难恶劣的处境,我却忍受了七年,整整七年了啊!你可知道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我吗?她停住话凝视着他又说:
我在绝望的时候脑子里总是回响着你说过的那些话,社会总是在向前发展的,一切也都会过去的,只有经历过种种复杂的磨难,才能磨炼成钢铁般的意志和坚忍不拔的懔τ胄判模滞W』扒橐饴雎龅囟⒆潘担?/span>
只要你来到了新疆我就有了希望和信心,凭你的聪明才智和能耐,要不了几年你一定能开辟出一片新天地,鹏弟,我还是那句话,我等你,再等你十年八年那怕是等你一生也在所不惜。
张鹏重重地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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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幕 公元一九九二年
外 成都火车站出站口旁 日
陆姗姗(注目凝神地张望着,看见出站口涌出的人流中高出一头的张鹏,便匆匆迎上去抓住他手拉向一边,彼此怔怔地对视了好一会,突然扑上去抱住他哽烟道:)
小鹏哥,我终于算等到你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张鹏(轻轻拍着他肩说:)这不是梦,是我真回来了。
陆姗姗(抬头泪眼汪汪地望着他说:)二十四年了,整整二十四年啊!想得我好苦好苦啊!
这时候张鹏的手机响了,画面中赵素芬在给他打电话。
我查了这次车的时间表,亲爱的,到成都站了吧!
张鹏:到了,刚刚出站。
赵素芬:陆珊珊一定在你身旁吧,快把手机给她。
张鹏(将手机递给陆珊珊说:)赵姐要给你说话。
赵素芬:是珊珊妹妹吗?这里有些事要办,我要等两个月后才回,先叫鹏弟回来会你,我知道你们俩都在苦苦等着这一天,我说的…………
陆姗姗(忙打断她的话说:)赵姐,你快不要这么说,你和他已经是夫妻关系了,而我现在确确实实该是最好的朋友关系了,我向你保证,没…………
赵素芬(又打断她的话说)姗妹,你绝不可以为世俗的观念而瞻前顾后,你和鹏弟都五十了,我也只比你们大一岁,再也耗不起了,否则待到白发苍苍老迈时节,那我们这一辈子的爱情不就彻底输光,遗恨终生,我们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是时…………
陆姗姗(又打断她的话说:)赵姐,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
赵素芬(急切地说:)可是可是,还可是什么,我的好妹妹,让我把话说完,在中学时当我第一眼见到鹏弟就喜欢上了,那是出于女性的直觉和本能的钟爱,你也能体谅爱精是自私的,七九年他把我从劳改农场解救出来,又增加了一种感恩和生存的原故,而走到一起结了婚,现在呢,就必须用理性来认真考虑爱情和人生,你和鹏弟深厚的感情注定最后要在一起,这只是时间问题,那我又该怎么办,这种历史造成的三角恋源远流长,恐怕是拆不开的,所以我们要面对现实,要有紧迫感,要赶紧享受生活、享受人生,不仅要把我们那失去的最美好的青春的爱情夺回来,还要共同去创造一种超越性的、和谐的更加甜蜜幸福,更具高质量高品味的新形三角恋。
陆姗姗(喜悦地:)你说得完全正确,我一定积极配合,听赵姐安排。
赵素芬:我都给你说过多次了,尽快离婚,你要认识到这不是背叛而是解脱,好了,我回来后再畅谈并衷心祝愿我的好妹妹蜜月快乐。
陆姗姗(将手机摊在掌上对张鹏摇摆着欢喜地说:)你看赵姐真是个又聪明又明事理的好人,总是为别人想得多。又白了他一眼说:你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上天把天底下最美、最漂亮、最优秀的女人都安排给了你。
张鹏(嬉笑着直瞅着她说:)你的意思是说还有你哟!其实你比年轻时更有魅力,更有气质。
陆姗姗(娇嗔道:)看把你美得这样子,还真是个童心未泯,激情又燃烧起来了不是。接着又扫视了四周一眼说:我们只顾说话,这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回宾馆再聊个够吧!
内 宾馆里 日
他们一进宿舍陆姗姗就忙着给他倒开水,又去浴室调好水温叫他去洗澡,之后又端来早准备好的水果面包等要他吃,一面快乐地看着他吃。
张鹏:我最难忘的从当乞丐到中学,你经常看着我吃东西这模样。
陆姗姗:你无法理解,我看着你吃东西比自己吃在口里更甜蜜幸福,这也是我最大享受。
张鹏:这些年我实在忙得抽不出身回来看你,你要多多体谅我。
陆姗姗:男人要忙于创业我是能理解的,也是为我们今后的生活打下好基础。
张鹏:我们又规划开垦荒地五千亩,说实话实在忙得不可开交,是赵姐再三摧促我回来接你一道去帮忙发展。(顿)你离婚的事决定了吗?
陆姗姗:还是刚结婚不久就有离婚的念头,这次是该决定的时候了,这样,我们都得到了解脱。他也可以找一个合得来的老伴共度晚年,赵姐说得对,我们再也耗不起了,也必须要为我们的感情和人生负责,要夺回我们失去的那美好青春岁月的爱情。
张鹏沉思着没吭声。
陆姗姗(继续说:)老苏是个怎样的人,我无法忍耐下去,接着便回忆着说:七四年城里的王荣捎来你给我的信,你说找了个东北好姑娘结了婚,叫我不要再等了,都三十几的人了,其实我明白得很,你的心里只有我,绝不可能,找什么东北姑娘西北姑娘,你是怕耽误我,不愿把我拴在一起去过那居无定所、到处流浪、毫无希望和前途的又苦又累的生活,这样也对,我们都解脱了,我三十二岁的老姑娘也该找个人家了却此生,他叫苏廷伦,比我长十一岁,离过婚,大学毕业后在当地一中学教书,七五年我们有了第一个女儿,七六年又有了第二个女儿,七八年恢复高考时我考上四川师范学院,后来在乡完小当校长,生活也就这样忙忙碌碌中过去了。
张鹏:能这样平平静静地生活,也就是美满幸福家庭了。
陆姗姗(带着几分愠怒地直瞪着他说:)你在这里谈什么美满幸福,难道你真心情愿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你了解我当时的处境和心情吗?
我纯粹是为着生存结婚而结婚,和一个不爱的,一点感情都没的,甚至是讨厌恶心的男人做夫妻,有多痛苦,多荒唐、多无奈,这被人强奸被人糟蹋有什么不同,这种漫长的折磨和煎熬叫人怎么忍受得了,难道你不明白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一场失败、一场悲剧吗,这一切你能理解得了吗?
张鹏:这么说你是下定决心要离婚了。
陆姗姗(惊诧道:)你怎么也变得迂腐起来了,你的思想也该与时俱进才行,你们男人就是没有女人的爱执著,忙于事业来就把我忘了,要不是赵姐再三催促,恐怕要老得走不动才肯回来。
张鹏缄默无语。
陆姗姗:我得详详细细谈谈老苏到底是怎样的人。
(闪回/黑白画面及画外音:)
他是工农兵那批送上大学的,说是在中学教书,实则进不了讲堂而只能负责食堂采购等勤杂工作,如果说憨厚老实是好事,但过了头也可说是不学无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唯唯诺诺,吃得肥头大耳,蠢笨如猪,形像俗不可耐厌恶之极,纯粹一白痴,心灵和行为举止看不出一点儿高雅,而只有平庸低俗。
(闪回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