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传统相声中结尾经常用的四句话。一句是:“去你的吧!”为什么这么说?去你的吧!就是说你从头到尾都荒诞的,胡说八道;还有一句就是:“别挨骂了!”就是说从头到尾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说一句人话;第三个就是:“我受不了了!”就是把甲把乙折腾到极致了;还有一个是:“我呀!”就是真相大白。这是传统相声中最常用的四句话,我根据这四句话来分析整个相声的结构。
首先说垫话,开场白,就是要介绍自己,大家要把所有的相声拿过来,以后你要分析。你看,哪部分是垫话,哪部分是瓢把儿,哪部分是正活,哪部分是底。你有这样的结构写相声才像相声。有个人把自己的作品拿过来给我看,第一个包袱挺响,到后来看不下去了,就不看了,为什么?因为他不知道怎么结构相声,对于相声最基本的结构还不清楚,想了一个开头就动笔,别的地方没有构思好,也动相声的结构,所以看不下去。
我来给大家分析一下,咱们就用一个非常大家熟悉的,就是《虎口遐想》。先看一下,垫话到哪儿结束呢?
甲:唐杰忠同志,问您一个问题。
乙:什么问题?
甲:您摔过跟头吗?
乙:你指的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上的?
甲:还什么工作生活,就是平时走道儿没留神,“叭喳!”狗吃屎,嘴啃泥,大马趴,倒栽葱!
乙:嚄!哪儿有摔这么厉害的?
甲:前些日子,我摔了一个跟头比这厉害,不说摔出点国际水平,起码也摔入世界先进行列。
乙:有这么悬吗?
甲:首先这地方就悬!
前面说摔跟头是垫话。垫话不能多,在艺术作品中垫话必须要简单,要轻巧。有悬念,引人入胜。
瓢把儿在哪儿呢?
乙:什么地方?
甲:北京有个动物园您知道吗,里面有一个狮虎山,我就在那儿摔的跟头。
乙:嚯,怎么回事?
这几句话就是瓢把儿,一下就进入正活了:
甲:北京动物园狮虎山。星期天一人没事上那儿看老虎玩儿去,不知道哪位缺德,一边往前挤一边起哄:“老虎出山了!”“日呕---”,他把我从围墙边儿上给挤下来了!
乙:哎呀,摔坏了吧?
甲:摔坏了哪儿都没关系,我接巴接巴照样使唤,主要我摔的这
地方不是人待的地方——
底是什么哪?就是前面铺垫好所有的人都解掉皮带救青年,把他救上
来,都提了个裤子,前边还不能刨:
乙:大伙儿那么救你,你不先谢谢大伙儿?
甲:我这儿哆哆嗦嗦,我说得出话吗? 。
乙:那你跟大伙儿握握手啊!
甲:大伙儿全不跟我握。
乙:怎么啦?
甲:都提着裤子呢!
乙:咳!
前面的从发现女孩子,到逃出虎口整个的情节,都为底,最精
彩之处铺垫。
《如此照相》到最后的时候:“你知道这什么意思吗?”“这是狠斗黑帮。”“这是集中火力。”“这是拿起刀枪”。后边这一段,整个为这底铺了好几番,就为“我看那包子呢!”服务。正活到底的这块必须要精彩绝伦。
大家看马季老师演的《百吹图》,包袱的规律都是一样的。按正常的规律来说,应该是包袱的手法规律相同,就前响后不响。前边乐了以后,后边的不乐,因为规律一样,大家都想到了,没有出乎意料之外的感觉,喜剧性差了。但是有一个方法能够让你乐,就是后边的内容和结构一定要比前边的强,一个比一个强,一个比一个惊险,在观众想到了以后,还让人有意料之外的东西。《百吹图》最后到“底”:“我上嘴皮挨着天,下嘴唇挨着地”“那你的脸呢?”“吹牛的人都不要脸了!”精彩,语言精彩,构思高明,最后是登峰造极,所以底非常的成功。
相声的整个结构,相声作者应该有意识的去把握去遵循,有些笑话、素材来自于生活,来自于自然,自然的东西好不好?好,但是你要真正写成相声作品,采取拿来主义,就是一个可以表演的相声?没有这样简单的事情。老祖宗留下来几百段作品,是所有的相声创作者和相声演员大家在一起千锤百炼,反复磨打,成为大家公认的相声。把老祖宗和新创作的上百段作品都放在一起,得出来一个大家都认可的共同规律:一个相声的结构,应该由垫话,瓢把儿,正活,底来组成。
有很多写作的同志可能都知道这些,但是怎么去运用,怎么严格地去遵循规律却不一定都清楚。
你的垫话写的特别长,飘把比正活长了,整个结构就不对了,看上去不是一个完整的活,所以结构非常重要。简单的打个比喻, 最起码要在长短上像一个相声。相声的结构,是多少艺人经过多少年演出后,在审美情趣上总结了多少年的经验实践的结晶,你长了,就失去了审美的价值,不美了,不好看了,不像了。他是不是人?是人,但是脑袋特别大,脖子特别长,也是人,但不好看,所以从审美上不舒服。
大家都受过高等教育,学文艺概论的时候有一个概念, 就是一个作品的功能价值体现在什么地方?体现在欣赏。就是说如果所有的人都欣赏你了,你这个作品就有了价值。怎样完成欣赏?作品描写的东西在你的脑海里,意识里产生了共鸣,你所表述的事情跟他的生活记忆,和感受的印象有重合之处,重合了就共鸣了。有共鸣了,就有价值了。一个光会出声没有共鸣腔的音乐家,是好音乐家吗?
当然,多好的歌唱家,多好的共鸣给他一个万人体育场,能有效果吗?不能,因为场子太大。你得给他麦克风,音箱就能够引解决问题,依靠外界的力量,增强自己的感染力。还是一个共鸣条件的问题,只不过是换了另一种形式。
相声作品也如是,观众的联想和共鸣是丰富你作品,扩大你影响力的一方面。
有时候,你自己写的作品对他的意义和价值也始料未及,包括我写《如此照相》,我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大的社会效果,社会价值超出了作者那种原始的期待。我是没有想到怎么就能够写出《如此照相》、《诗歌与爱情》、《虎口遐想》这样有影响的作品来。创作的原始动机,绝对没有想到它的影响会有多大,完全是一种选材的思考和冲动,当然当时也是没有意识的,后面在创作中,修改中开始有意识的为越写越明确,越写越认识深刻的目的写了。所以我今天讲的所谓相声的结构,是相声演员在无数次表演过程中,在无数次创作当中,在经过审美情趣的考验过程中多少年积累形成的。
我希望大家要给予重视,不要认为简单,包括我们写相声的时候,也严格拿这个尺度来量一量,从四个部分检查,争取写的规范一些,像相声的基本格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