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后与太子分别日久,自然有许多体己话要说。素青、素红带着锦段与一应宫女悄悄退出暖阁时,郑太后笑呵呵地对成郢说了一句:“这个孩子是我看中的,虽胆子小,但人还算机灵。且先让她在我这里教养些日子,再将她送到东宫去侍奉你。你可喜欢?”
垂首退出含章殿,她惨白着脸站在宽广的廊庑下,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拇指紧扣在手心里。想走,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想起如今在锦府的妹妹,想哭,却不敢哭。
她怔怔地坐在荷花池旁,看着方才露了尖尖角的小荷,茫然不知所措。
也不知呆坐了多久,忽然有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一点月白色的衣角覆在她茜色的裙摆上。锦段心头一惊,几乎立刻就跳了起来。眼看她就要失足落水,成郢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将她拽坐在打磨得光鉴照人的青石砖地上。
“你想要跳湖吗?”那温柔的声音依旧如清风拂面般让人舒适。他眉眼沉静温和,如这花园之中茉莉花的香气,又如清澈透明的月色,一袭清幽洒落,悠悠的气度,柔光无限。
但锦段却感到紧张。
因为郑太后的那句话不停地在她耳际盘绕。
“太……太……太子殿下……”
成郢有些好奇,“你为何怕我?”
锦段摇头,“我……奴婢没有!”
成郢将下颌搁在膝头,侧头看着锦段,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那你在难过些什么呢?有人欺负你吗?”
居然被他看出来了?锦段立刻摇头,“没有,我没有难过!”
成郢唇边的笑容不变,伸手轻轻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突然变出一朵淡粉色的花儿来,递到她手里,“不要难过,我送你一朵花儿。”说完,他起身离开了。
锦段怔怔地接过那朵颜色浅淡的花,侧头,看着身着月白色锦衣的他渐渐走到青翠嫩绿的垂柳处,她无意识地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年轻的太子站在柳荫下回望,咫尺之间,笑若春山,柔似熏风。
直到许多年后,咫尺天涯,世味凉薄,锦段仍旧能够记起在福明宫的荷花池旁,微风抚过柳叶,柳树下的那个少年眉若春山,笑容比头顶的阳光还要温暖。哪怕她后来已经知道了,这个笑容的背后藏了多少其他的心思,却也依旧对这个笑容……深深地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