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嫂失妻
第一场 别家
黄氏 五月榴花耀眼红,人逢喜事喜匆匆,丈夫毛病已痊愈,买一点鱼肉归家中.常言道,药补不如食补好.巴望他身心康健家道隆。
(将菜篮放在桌上理小菜)
自从他去年腊月乞假转, 几月来面容消瘦多病痛,我每日里起早落夜伺候他,我心里是又惊又喜心事重,柴米夫妻无限好,恩恩爱爱情意重,果然吉人有天相, 病势好转我心思松.
张大生的店里厢的老东家又来催信,要催伊到店里去.迭个已经第三封信了,让我去看看伊看。勿,伊个毛病刚刚好,让伊多休息一歇吧.
张大生 一生之计在于勤,一年之计在于春。哦, 大娘娘,侬早呀.
黄氏 哎呀,张大生啊,侬个毛病刚刚好,为啥勿多休息一歇要紧落起来呢? 来,坐一歇吧.
张大生 常言道,家有贤妻夫不遭横事.我张张大生有侬贤德贤惠的娘子,毛病好了特别快啊.
黄氏 看侬啊,哦,张大生啊,老东家又来催信了,大概问侬毛病好勿, 好催侬到店里去.
张大生 哦,沈先生的亲笔.
黄氏 信浪厢哪能讲呀?
张大生 呃,大娘娘,多蒙东家抬爱我,催我早日就动身,今年生意非常忙,店中缺少人照应.尤其是银钱出进责任重,不能借助汪落英.
黄氏 张大生啊,汪落英是啥人啊?
张大生 要提起此人来头大,出生商家此地本地人,伊是原本与我师弟兄,为人能干极聪明,自从我抱病回家来,店里厢的账目由他担承,如今东家不肯重用他,恐怕内中有原因,好得我病体已经好,我想打听船期就动身.
黄氏 相公,并非为妻埋怨侬,侬天生是个劳碌命,接到书信就要走,要晓得,病愈调理最要紧.依我看,过了端阳你再动身.
张大生 生意人是节前节后最忙碌,早点动身早安心.家庭之中有侬贤德妻,家务事情你照应.
黄氏 哎呀,屋里事体我自照顾,相公不必多操心,好得邻舍也能帮助我,请你胆大要出门。
张大生 常言道是金乡邻,银亲眷,彼此照应理该应,但不过,亲虽亲,邻虽邻,有桩事情不放心.
黄氏 未知相公为点啥?能不能讲点我听听?
张大生 大娘娘,你坐一歇.我是为了同胞好兄弟.
黄氏 (白)为二叔叔?
张大生 像哑子吃黄连苦在心,伊是从小贪吃懒做 偷私乖.爷娘在世当伊宝和珍,三四岁还吃娘的奶,五岁六岁打人骂人吵上门,勒浪七八岁浪学会赌铜钿,伊是靠十岁勿肯上学要弃学堂门,十三五岁就学坏,一早起来要到小茶馆里去吃个早点心,十六岁送伊出去学生意,未满半年会得逃转门,如今讨了妻养了囡,一家四口过光阴,伊仍旧赶往要到洋场去,吃着嫖赌样样精,屋里厢吵得三缸清水六缸混,仍旧偷鸡黄猫勿改性.
黄氏 过去之事休再提,被二叔听见不高兴,人往高山水往低,只要二叔肯收心. 寻啥结巴生意经,安安稳稳过光阴.
张大生 (白)大娘娘真是宽宏量大,
黄氏 (白)弟兄么自家人,应该的么.
张大生 哦,对对对对,呵呵,大娘娘,我想到外面去打听打听船期去,我就去就会来咹.
黄氏 好个,早点回来嗷,
张大生 唉,好好好,大娘娘当心点,嗷
黄氏 自己当心点.
张大生 唉,好.
三好婆 东方日出暖乎乎,里面走出我三好婆,我年纪活啦到六啊十三啊,平生最恨贪懒惰,看不惯事情我要管,专门热心管事务,呶,张家长,李家短,我的肚中最清楚,夫妻相骂要听我公断,当我像清官包龙图。刚才碰着张张大生,说将要出门生意做,屋里拜托仔我多照顾,我一口答应拍胸脯,因为张家是我老邻居,好比是我的小辈差勿多,让我立刻前去走一埭,望望迭位好媳妇. (白)唉,到了,让我去看看了拉屋里伐.唉,奈叫讲讲么待,一样是张家的子孙,张大生同张二生就勿大像.张大生是巴巴结结,克勤克俭,张二生这个杀坯,好吃好赌,贪懒,不争气.唉,老古说,若要不识货,只要货比货.伯母道里做人啊就天差地远.大房里的新娘子是真正贤惠来,又是会做人,又是聪明,手脚又是快,做起生活来是裁得开做得拢,哦哟,远远三里看见我已经拉叫个待呀,好婆长,好婆短,叫来我心里真乐团团.嘿嘿嘿嘿,一只嘴巴真甜来像根甘草呀,甜津津,甜津津,嘿嘿嘿嘿嘿,讨着迭种能个新娘子么呶叫额骨头上搁扁担—头挑.唉,讨着二房里这只宝货呀,叫鞋肚里点火,叫(袜灯)末等.床底下放鹞子呵大高而不妙.唉,吃起饭来簸砻糠,做起事体叫吭咾吭.太阳晒拉肚皮浪么不想起床,起来是么头勿梳,面勿揩.两根头发乱来像只巴儿狗.喔唷,提起一双脚是人家话三日两头汏汏,伊是三年两头汏一趟,臭是臭来恶形恶上格, 唉,贪吃懒做勤劲睏,讲出闲话死猛门。人家老古说呀,猪睏么长肉,人睏拆屋,讨着迭种能个烂料女人啊三官老爷吃狗肉,叫作孽咾作孽.
张二生 啊欠,断命的破老乌,一清早呱啦呱啦个乱叫,碰到你也算我倒霉.呸,
三好婆 喔唷,迭两句闲话是拉话我呀.唉,让我去问问伊.张二生呀,
张二生 唉,三好婆啊,
三好婆 侬迭两句闲话是拉讲拨啥人听呀?
张二生 呶,一只苦破乌拨伊叫得来睏呀睏勿着
三好婆 哼,
张二生 三好婆,侬,侬早呀.
三好婆 勿早拉待,侬看呀,太阳已经晒到屋脊拉待.我猪圈间里养着一只懒猪猡啊看见仔个阳光么慢吞吞个也起来拉待.
张二生 喔唷,只死老太婆倒厉害个呀,我骂伊破老乌,伊骂我猪猡,厄,六月债借得快还得快么.嘿,拨眼二眼儿伊搭搭.
三好婆 张二生啊,
张二生 唉,三好婆啊.
三好婆 那只宝货起来拉吗?
张二生 阿是迭个寿女人呀?
三好婆 哎呀.
张二生 嘿,三嬷嬷有喜
三好婆 叫啥?
张二生 还是勿要话起.
三好婆 啥道理啦?
张二生 唉,三好婆啊,
三好婆 做啥?
张二生 侬坐歇.
三好婆 喔唷,客气来啥.喊我坐歇啊?
张二生 我来讲点拨侬听听啊.
三好婆 好个,我倒也听听侬么待.
张二生 喔唷,提起迭个女人啊真踏碎皮球
三好婆 哪能啦?
张二生 一包气啊.
三好婆 气能尬多啦?
张二生 一清早起来又吵场相骂
三好婆 个好事呒端吵啥个相骂啦?
张二生 是呀,三好婆啊,我窝里个境况么也瞒不过你三好婆个,是勿?
三好婆 嗯,
张二生 屋里厢么吃尽当光,迭个日脚哪能过发尼?我想从今以后么巴巴结结么种种田来,过过日脚,侬讲对勿?
三好婆 喔唷,太阳要西天出哉.侬想要种田呀?
张二生 是呀,
三好婆 哎呀,
张二生 一门心思,哈哈哈,
三好婆 啊.喔唷喔唷唷唷唷,啥事体啊?
张二生 唉,唉.
三好婆 迭个杀坯,侬哪能道里啊?
张二生 嗷,勿当心,勿当心,呵呵呵,
三好婆 喔唷,害我跌来痛来.要死勿. 种田还是真个呢啥啦?
张二生 是真个呀,三好婆啊,
三好婆 啊
张二生 屋前屋后么有些土地翻翻松,一门心思种西瓜,要么勿种,种出来,大个像栲栳,小个像三巴,买脱仔钞票个像帩锡箔,迭个铜钿像个青小蛇,可以么吃鱼吃肉,家子婆么勿相信,说我么心思独幅.
三好婆 喔唷,迭句闲话侬慢老话,西瓜要种么,勿种勿熟,人家踏水车,你在吃凉茶,人家在除青草么,侬了拉纸牌揸,种出来个西瓜么大的像木瓜,小的像枇杷,一个铜板捞捞一大把,
张二生 喔唷,死老太婆拿我霉头触,喔唷,三好婆,家子婆么也是迭能话,种西瓜么勿种哉,租个几亩田来种稻谷,今年碰着年成好,稻穗头大的像个牛尾巴唠马尾巴,摇到上海舂兑谷,洋钿__ __ __ __ __ 迭个元宝像个癞蛤巴,非但可以么吃鱼吃肉,前后当头么一道好赎,
三好婆 嘿,看侬鬼摸大蒜头,人家么收绽谷,侬了勒收瘪谷,人家种的稻穗头,大来像个牛尾巴老马尾巴,我看侬额骨头上黑脱脱, 云勿有,水勿足,种个稻穗头像个老虫尾巴一咄咄,钱粮私债还不起,吃官司链条薄,又要对我忑忑哭,看侬日脚弄勿落,弄勿落.哦,弄勿…
张二生 唉,要死快待.
三好婆 嘿,侬只杀坯啊,看侬种田是吃力个啊,侬还是动动别样脑筋伐.
张二生 三好婆啊,真人面浪不说假话,种田么的确吃力,啊是?
三好婆 唉.
张二生 我想做做小生意么是真个,同屋个寿女人讲讲一眼呒么商量头,
三好婆 个么总有句巴闲话讲讲个老,
张二生 哦,伊讲做小生意么要本钿个,叫我自家去想办法唩咯,
三好婆 个么去想啊,
张二生 叫我去问大哥借,
三好婆 哦,
张二生 三好婆,侬特我想想看,我同大哥是登开住了,几次三番多蒙大哥来接济我,再要叫我去问伊借么我哪能开得出口呢,啊是哦?
三好婆 开勿出口么已经讲出来拉待,
张二生 呵呵,三好婆啊,实在是呒么办法啊,
三好婆 唉,
张二生 我,张二生上山冒充出身好,现在假当没钱人.曾经借过当头合(ge)过会,无有一票还上门,借借还还倒还罢,只借勿还啥人肯?亲眷朋友看见我当面好似陌生人,穷途末路无处借,兄嫂面前去求情,相问就里做生意,罚咒不进赌场门,三好婆啊,大哥面前我难开口,侬帮我好话去讲几声,
三好婆 喊我去讲两句好话啊?唉,我看侬啊,狗对坑缸发咒哦,啥人来相信侬呀?
张二生 哎呀,三好婆啊,以前么不真作(准足),那我现在学好拉待,我现在懊悔唠明白哉,从今以后一定弃正归邪,
三好婆 弃邪归正
张二生 哦呵,弃邪归正
三好婆 杀坯,两句闲话也讲勿理气格待,
张二生 讲来快老讲错待呀.
三好婆 唉,张二生啊,
张二生 咹
三好婆 那叫讲讲么待,三好婆是从小看侬大起来.
张二生 唉,是呀,
三好婆 个我也希望侬特张大生一样,巴巴结结好好交做一家人家,
张二生 哦对啊对啊,
三好婆 那么侬讲闲话要牙齿作作齐个啊,要想想讲讲哦,
张二生 唉,我想清爽拉待,
三好婆 一定要改过个啊,
张二生 一定改,
三好婆 嗷,个么看侬额骨头,让我到里厢去讲讲看,
张二生 好好好好,三好婆,你是好个呀,一向待我勿错嗷.
三好婆 我是勿好个,破老乌,呱嗒呱嗒要叫个.
张二生 呵呵呵呵,哟,只死老大婆帮忙到里厢借铜钿待,最好能弄到个十块八块洋钿,跑进赌场里厢,要么不着,着牢三寸还伊一尺,
陆氏 拿侬棺材里一匝
张二生 唉,唉,做啥?
陆氏 死人侬到开心来哦,
张二生 啥个开心啊?
陆氏 拿来啊.
张二生 啥么事拿来呀?
陆氏 洋钿拿来啊.
张二生 洋钿呀?
陆氏 唉
张二生 半钿生死了嗨,啥地方还有洋钿啊?
陆氏 唏
张二生 听错了
陆氏 你自家讲格呀,身边还有十块八块啊.
张二生 你耳朵带啦勿?
陆氏 啥体啊?
张二生 有十块八块么我老早拿出来待.
陆氏 嗨,今朝我听错也好,不听错也好,总归问侬要铜钿开货仓.
张二生 啥么事啊?问我拿铜钿开火仓啊?侬问我拿,我去问啥人拿啊?
陆氏 耶,我勿问侬拿么问啥人拿呀?
张二生 碰着点啥啦待要么?
陆氏 侬是顶天立地呀,一家之主的男人呀.
张二生 是呀,侬是女人呀.
陆氏 唉,我是女人呀,
张二生 对啦个呀,
陆氏 要侬讲呀,别人家讲个,一个女人家要吃要着么嫁老公,勿要吃勿要着么搲啥个空啊?
张二生 迭个啥个闲话啊?迭两个是要吃要着老讨个妻呀,勿要吃勿要着么作啥个死啊?
陆氏 不要侬个皮.
张二生 哼,
陆氏 死人,嗨,也算我触霉头老该当运,
张二生 啊哟,我勿见得了也拉交运了嗨,
陆氏 嫁着侬迭种烂料好男人,进门呒么过好日脚,耽误了我一世美妙好青春,你还不如王小二一年更比一年贫,弄得来,灶前缺少油盐米,灶后柴毛呒半根,吃仔早饭呒中饭么吃仔中饭缺夜顿,今朝火仓开勿出,大哭小喊勿太平,我叫侬出去铜钿借,借勿着我拿行灶锅子摜干净,
张二生 嗨,骂侬一声死女人,
陆氏 耶,
张二生 哪能道里?
陆氏 做啥?死人啊.
张二生 我__ __ __ __ 断六亲,啥地方还有铜钿借,啥人会相信我张二生,侬行灶锅子侪掼光么今后怎能活性命,怪侬天生淘箩命拿我薄薄家当漏干净.
陆氏 啥,侪拨我漏光嘎?
张二生 哪能勿是呢?
陆氏 嗷,侬自家赌光倒勿讲呀,
张二生 拨侬吃光啦个,
陆氏 全拨侬输光个.
张二生 拨侬吃光个,
陆氏 输光个啦个,,
张二生 赌铜钿么有输有赢,就是输也有限的,拨侬吃是呒么底个.
陆氏 哪能不要吃呀?
张二生 别人家么一日工夫吃吃三顿,侬要死快待,一日工夫吃起来十七八顿.嗷,侬吃仔我勿算数,索介养阿大阿二一道出来相帮吃,一家人家拨侬吃穷个呀,
陆氏 死人,屋里穷得来像清水汰过一样清爽,啥个开心还讲得落笑话?
张二生 哼,
陆氏 动动脑劲.
张二生 哎呀,动啥个脑筋啊哈?
陆氏 依我看啊一笔写不写出两个张字,
张二生 嗷?
陆氏 呶,去问伊拉借呀.
张二生 唉,家子婆啊,
陆氏 哪能啊?
张二生 三老太婆,死老太婆,了拉帮忙,搭我去借铜钿,
陆氏 真个?
张二生 伊讲借得着借不着还呒么一定啦哩,侬等一等,我去看看看.
张二生 阿哥勿了拉屋里,只有嫂嫂一个人,迭能样子,我伲啊来唱特一只戏,
陆氏 啥个戏啊?
张二生 假寻相骂.
陆氏 哦,
张二生 我么打侬骂侬
陆氏 嗯,
张二生 等嫂嫂一出场,我伲柴米油都又着港.
陆氏 来事伐?
张二生 来事个啊,
陆氏 个么死人呀,我关照侬,侬勿好真个打我个嗷,
张二生 假个呀,假个呀,哪能真格呢?
陆氏 好,个么来,来来来来来,
张二生 好侬只贱货色,今朝我一定要收作侬勿可,咹,哭呀,死人,哭啊,耶,
陆氏 哎呀,苦啊苦啊,只烂料坯转来要打女人啊,
张二生 好,侬逃到啥地方去啊?我一定要打煞侬,啊,
三好婆 啥事体啊,又啦哇啦哇啦待啊?
张二生 好啊,收作侬,咹
陆氏 嗷哟,嗷哟救命啊,喔唷救命啊,
张二生 打煞侬一命抵一命,
三好婆 啥事体啊?啥事体啊? 杀坯啊,
大嫂 张二生,你为啥打三好婆啊?
张二生 哦,我打错了打错了,
三好婆 喔唷,
张二生 好个呀,我今朝一定要收作侬,
陆氏 侬这只死人跑过来啊,跑过来我拿家生统统全摜光.
张二生 侬敢摜,三好婆侬不要劝嗷,
三好婆 好待,勿要再吵待,
张二生 嫂嫂侬勿要劝,我一定要收作伊啊,
陆氏 啊,我勿敢摜啊?勿敢摜么我偏要摜,
张二生 喔唷,侬真个敢摜啊,好,侬真…,
陆氏 勿敢摜啊,我还要摜,哪能啊?
张二生 叫侬勿要…
儿媳妇 哎呀哇啊,你真格打个,是伐?
张二生 耶?
大嫂 是啊,叔叔啊,侬哪能可以真格打弟媳妇个呢?
张二生 哟哟哟
大嫂 乃叫讲讲么待,齐叫迭个一些么事摜不坏,要是摜坏特仔么哪能办呢?
张二生 寿女人
儿媳妇 只烂料坯,
张二生 死货色
儿媳妇 杀千刀
张大生 像啥样子哦,
三好婆 嗨,真是蟑螂配灶鸡,一对好夫妻,嗷,
张大生 到底哪能一桩事呀?
大嫂 无非为两个铜钿,叔叔要做生意缺少一点本钿,张大生啊,侬 就作作主吧,
张大生 哦呵,大娘娘啊,今朝真巧,哦呵,齐巧有船,我想马上要走个,
大嫂 咹
张大生 侬帮我去准本准备行李
大嫂 好个,我搭侬准备准备
三好婆 哦,就要动身个啊?
张大生 哦,就要走个
张二生 哦,大哥啊,侬要出门哉啊?
张大生 兄弟啊,兄长马上立刻要到汉口去,
张二生 出门做生意,是伐?
张大生 临别之言牢牢记,十里洋场一团糟,耽误了多少好事情, 从今你莫赌博,改过自新做生意,一家生计难度日,自有嫂嫂来扎铁笆篱,如果你阳奉阴违再不改,从今不认是侬亲兄弟.
张二生 哦大哥我一定改,我一定改
张大生 要改过….
三好婆 奈阿哥闲话听一听
张二生 哦是呀是呀,
三好婆 张大生啊.弄出去自家身体要当心好嗷,
张大生 嗷嗷嗷嗷,三好婆啊,屋里厢侬要照顾照顾
三好婆 嗷,好好好.
张二生 还有我个兄弟侬也要照顾照顾
三好婆 侬放心么待,侪有我嗷,
大媳妇 我搭侬准备好了,
张二生 呵呵嫂嫂我送大哥到船码头去.
张大生 哦,个么大娘娘我走哦,远望__ __ __
大媳妇 耳听好消息
大哥 唉大哥到外面出啥事体写封鸡毛信转来咹,
三好婆 唉,哎呀
陆氏 唉,死人啊,又勿是伲大伯伯死脱得老伐,呶,规规矩矩,大伯伯啊,侬出去么上船下船么第一个要当心,
张大生 哦,对对对对
陆氏 假使不当心空笼统跌拉长江里死脱仔么呶伲嫂嫂要做寡妇的,
三好婆 哎呀,真是一对宝货啊,
陆氏 啊?
第二场
汪禄英 区区汪禄英,吃着门槛精,此番停生意,冤家张张大生,我本在汉口宝和堂,做账房,老板很信用,账目出进随我手,十三档的算盘最精通,营私舞弊捞外快,省力铜钿惬意用,我比东家赚得多,袋袋里洋钿角子不落空,谁知来了张张大生,铁面无私情不容,查出我账目当中有私弊,公事公办秉公话.东家将我停生意,我只得卷卷铺盖回家中,张张大生是我冤家对头人,一口怨气填在胸,有朝一日机会到,心凶手辣不放松.
张二生 嗨,横财不发命穷人,路上张二生该倒运,开头赢足又输光,竹篮拎水一场空,嗨,
汪禄英 闲来无事路上走,撒开大步兴匆匆,
张二生 余下绝路无法想,_两手空空回家中…,
汪禄英 唉唉唉,哎哟,哎哟,哎哟
张二生 哎哟,嗨,倒噱个么,艾搭里走出来也有啥人敢来碰?
汪禄英 运来推不开,倒霉一道来,跑到三岔路口也有人来撞倒我
张二生 嗨,走路想鸭蛋养出来滚东滚西拉滚个是伐,
汪禄英 隑东隑西,又勿是扫帚养出来个,唉唉唉唉,朋友啊,
张二生 唉,外甥啊,
汪禄英 啥人是侬个外甥?
张二生 唉,侬叫我娘舅对伐?
汪禄英 叫侬朋友唉,
张二生 哦,朋友.
汪禄英 唉,侬走路阿是驮个锣鼓啊?
张二生 啥个?走路要带锣鼓,睏觉要__ __ __ __.
汪禄英 嘿嘿,锣鼓啊勿懂格呶,有句古话呀,
张二生 咹咹?
汪禄英 低头姑娘抬头汉,走路重要看,看么不看,七转八转,像只猪汉,侬是.
张二生 迭个啥个闲活呢? 老古说东来西让,南来北让,让么不让七拼八碰,碰痛仔我勿响,侬嘴巴上罄铃仓锒,赖蛤巴__ __,啥那娘个虫腔,侬像只畜生.
汪禄英 侬像只畜生,
张二生 有似冷水打浆面熟陌生, 唉,赌场里像看见过,大概同我一个脾气,靠迭个吃饭格.嗷,朋友,像煞有艾认得个嗷,,
汪禄英 呵,啥人认得侬哦,
张二生 喔唷,狗眼看人低,张二生不过穷一眼,
汪禄英 张二生?
张二生 就被人家看不起,真倒霉.
汪禄英 哎呀,冤家张张大生讲过屋里厢有不出息格兄弟叫张二生,覅就是伊噢?唉唉唉唉,老弟,慢走,慢走.
张二生 做啥?
汪禄英 我想同侬打听个信.
张二生 侬还死信伲还是活信啊?
汪禄英 唉勿,路见之信哦.
张二生 嗷,
汪禄英 呵呵,侬此地熟勿?
张二生 此地啊,熟.东熟南熟西熟北熟,当脱当头勿熟,
汪禄英 为…,为啥勿熟啊?
张二生 格呒么铜钿老呀.耶.
汪禄英 嗨,老弟啊,此地有个张家宅,张张大生侬认得勿?
张二生 哦,张大….耶一点水滴啦油瓶里,叫眼眼掉,齐巧问起我大哥.哎呀,勿晓得还是好事体还是坏事体啊.唉,侬寻张张大生阿是问伊解铜钿啊?
汪禄英 哦,瞎讲,我同张张大生是最最要好的朋友了.呵呵呵呵.
张二生 哦,格是实勿相瞒,张张大生就是我阿哥.我是伊兄弟叫张二生.
汪禄英 嚯,张张大生是侬阿哥?
张二生 唉,
汪禄英 侬是伊兄弟?
张二生 是格.
汪禄英 哈哈,老弟,刚刚得罪,呵呵,勿要动气,
张二生 自家人,自家人,勿用客气.请问贵姓啊?
汪禄英 哦呵,鄙姓汪.
张二生 哦,汪先生的大号是…?
汪禄英 唉,我个名字么叫….
张二生 哦,死快待,自家个名字也想起来格啊?.
汪禄英 叫汪福生.唉,
张二生 嗷,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汪禄英 老弟啊,赌场里厢时常看见侬个.哪能,你对迭个一门也蛮欢喜的啊?
张二生 是啊,汪先生啊,我熬吃省用把阔赌,一生赌博门槛精.老古说,赢仔结结账,输脱也要停一停,怪我么心凶不肯停,押宝押煞宝贝心,摆白虎开龙门,输得我一只铜板侪不挺(剩).
汪禄英 唉,老弟啊,赌铜钿侬有经验 那么去翻本哦.
张二生 翻艄是有八九成把握个.就是艄短_, 奈挺根裤子带啦待, 唉,个哪能办法呢?
汪禄英 机会碰得正凑巧,张二生家中有阿嫂,勿妨张大生女人身上打算盘,借刀杀人仇来报,暂时先用脱一点小铜钿,准备长线放远鹞.老弟啊,我同令兄是至交,患难朋友情意好,曾经帮我仔许多忙,我想找个机会恩来报,你是他的亲兄弟,胜似我的亲同胞,若然有啥为难事,但请开口愿效劳.
张二生 真格?
汪禄英 当然老.
张二生 哈呀,老兄真正有义气,人说君子情义高,今日一见就相知,三生有幸多赐教,
汪禄英 呒么关系,今朝我有兴,一道赌场去翻艄去.
张二生 艄呒么来,
汪禄英 铜钿我有啊,
张二生 哦,雪白的洋钿.
汪禄英 哪能? 拿去吧. 呵呵,
张二生 呵呵呵
汪禄英 好好,呒么关系,我同那阿哥是有交情格。来,一道赌场里派串头去.
张二生 阿是真格?
汪禄英 唉,当然真格.
张二生 嘿,哪能搨得着迭个便宜货格啦? 汪先生,请.
汪禄英 请
张二生 嗨嗨
汪禄英 嗨,空中放下金钩钓,哪怕鱼儿不上钩.呵呵呵呵,
张二生 喔唷,喔唷喔唷喔唷,
第三场
张二生 艰难之中遇见汪先生,同我大哥有交情,借拨我洋钿有好几次,从来不向我问一声,今朝赌神菩萨不帮忙,长衫剥进典当门,到处不见汪先生,喂,迭个肚皮饿来叫救命。 耶,汪先生,侬拉此地啊?喔唷我了拉寻侬啊,
汪禄英 哎呀,张二生啊,
张二生 咹
汪禄英 好几天呒么看见侬,哎呀,迭能狼狈呀,
张二生 哦,哦,
汪禄英 张二生,格件长衫呢?
张二生 呵,寄拉娘舅屋里厢了,
汪禄英 当脱么当脱,啥娘舅不娘舅,好,呒么关系,等歇我搭侬一道去翻艄去,
张二生 真格?
汪禄英 唉
张二生 去呀,
汪禄英 嗨,不过,张二生啊,
张二生 啊?
汪禄英 我看侬境况不好,侬迭个日脚哪能过哦?
张二生 哦,到还好, 大哥出家门仔,嫂嫂蛮照顾,
汪禄英 每月照顾多少啊?
张二生 谈不上多少,一艾柴米照伊牌头,
汪禄英 啥,只一艾柴米铜钿啊?
张二生 唉,
汪禄英 哈呀,老弟呀,我看侬呀,赌铜钿门槛非常精,实骨子倒是忠厚格老实人,
张二生 呵呵,不见得吧,哈哈,
汪禄英 唉,那张家只有兄弟俩,为啥一个富来一个贫?那阿哥曾经同我讲过歇,说侬从小不上进,所以他把重要的财产早囥好,因此呀,弟兄分家不公平,
张二生 勿为格伐?
汪禄英 勿为格,本来那张家事体我勿关,我汪福生又是局外人,呶,只因侬为人很老实,替侬要打抱不平,那阿哥酒后搭我讲迭个真心话嗷,说侬啊聪明面孔肚肠笨,只贪眼前吃与赌,祖上的家产不在心,呶,侬去想呀,分家是侬来提出,格那嫂嫂为啥一口要答应啊?嗨嗨,老弟啊,内中一定有原因,
张二生 对啊,拨我糊里糊涂蹲拉赌场里,被他一提就提醒.嫂嫂同意来分家,大哥竟然会答应,想不到他生了盘香肚肠秤钩心.存心欺瞒我张二生,我要打一把尖刀两面快,(汪插:做啥?)回去找嫂嫂拼条穷性命.
汪禄英 唉,勿要.事体虽然已明白,可惜没有真凭与实证.老弟啊,那弟兄究竟是弟兄,暂且忍耐格二三分,
张二生 勿勿勿,你的好意我晓得,我决勿连累侬汪先生,
汪禄英 勿要啥介急呢,想想办法看,
张二生 汪先生啊,侬想,我现在债台高筑,借贷无门,迭个日脚叫我哪能过法呢?
汪禄英 是啊,
张二生 弟兄个情份还不及侬朋友义气,勿去问伊拿,我哪能咽得落呢,阿是啊?
汪禄英 嘿,是啊,尤其那是亲兄弟,阿是?(张二生:唉)老弟啊,迭个事体勿要说犯在侬身上,就是犯在我身上,也要发脾气格.
张二生 是呀,
汪禄英 想想办法看,咹,
张二生 哦,想啥个办法?
汪禄英 一者么要让你出口气,二者么要弄两个铜钿用用啊,
张二生 唉,对对对对,嗨嗨
汪禄英 那阿哥汉口做生意,信有伐?
张二生 最近么有一封信,勿当心拨我落脱了.倷我吓了勿敢讲,生怕(发音:长破)伲嫂嫂来责备我,迭个几天啊,嫂嫂正伸直仔头勒拉等信来,
汪禄英 办法有来,
张二生 啥个办法?
汪禄英 老弟啊,侬嫂嫂跟前去啊去讲一声谎话,
张二生 讲谎话
汪禄英 说那阿哥迭个一只船啊,经过长江遇着风浪,砰浪啴翻脱待,已经死脱,需要打捞尸首,
张二生 哦,迭个动啊动勿得格,
汪禄英 做啥
张二生 哦,嫂嫂听着迭个消息要起来上吊,要闹出人命来格呀,
汪禄英 侬听我讲呀,
张二生 哪能?
汪禄英 那阿哥阿嫂是恩爱个夫妻,
张二生 嗯
汪禄英 那嫂嫂听见迭个消息,板数拿出铜钿来去打捞尸首,迭个辰光勿要说十头八块待,就是三头五十,只要侬夜明珠带好献宝贝¬——开口哦.
张二生 哦,对对对对,哎呀勿对啊,
汪禄英 哪能哦?
张二生 阿哥信转来起来哪能办啊?
汪禄英 啊呀,笨来,到信客那面去讲一声,假使那阿哥有信来,搭伊捏脱,勿要拨那嫂嫂晓得,
张二生 对啊,哎呀,又勿对,
汪禄英 哪能?
张二生 阿哥转来仔仍旧要拆穿帮格呀?
汪禄英 喔唷,笨来,大丈夫做事体,前怕虎后怕狼,迭个还好做啥大事体啦?
张二生 唉…嗨,对
汪禄英 老弟啊
张二生 咹
汪禄英 呶,铜钿骗到仔手,呶,再到赌场里厢,要么勿着,着牢三寸长一尺,
张二生 对啊,连着三记,还可以发一笔小财,哎呀,汪先生,我去讲,嫂嫂不相信,
汪禄英 哦
张二生 请侬帮帮我格忙.侬陪我一道去跑一垯,
汪禄英 嗨嗨,我勿好去格,
张二生 侬说是汉口来的,我伲嫂嫂就不疑心了
汪禄英 哦哦,我勿好去,我哪哈格好去?
张二生 哦汪先生,迭个忙侬要帮格呀,
汪禄英 哪能?
张二生 老古说,修桥要修桥面,
汪禄英 唉,造塔要造塔尖
张二生 送佛送到西天
汪禄英 帮忙就帮侬到底.
张二生 我轧着侬迭个朋友哦.
汪禄英 也是侬前世敲穿木鱼呀.
张二生 请
汪禄英 请,哦,呵呵呵呵,
第四场
黄氏 唱:
丈夫离家已二旬,
像风筝断线无音讯,
朝见雾开红日升,
暮看浮云月色隐,
望穿秋水长思念,
鸿雁飞过不留停,
一无平安家书到,
二无便人带口信,
未知他店中可忙碌,
未知他身体可康宁?
疑云重重心不定,
倚门盼望心惆怅,
闲把针线解愁闷。
陆氏 啊,侬迭个死人啊,侬迭个死人啊,侬死了外面勿要死转来待,屋里厢事体一点都不关。侬今朝要么勿转来,假使转来啊,我随便哪能勿会得放侬过门格,侬迭个死人啊……
黄氏 又了勒吵了。
唱:
自从张大生离家后,
二叔叔像脱龙头只野马少缰绳。
屡次向我来借贷,
贪婪无厌缠煞人,
可怜弟媳太无能,
丈夫闲话句句听,
常言道,无米为餐当家难,
三头两天哭上门,
念在妯娌情分上
送柴送米去照应,
侄儿穿着不周全
做两双鞋子送人情。
陆氏 嫂嫂啊,啊呀,嫂嫂啊,闯仔穷祸着呀。
黄氏 弟媳妇啊,做啥?
陆氏 呶,迭个死人今朝一清早就死出去格,直到现在中饭还呒没转来吃啦里呀。
黄氏 哪能啦?啊?
陆氏 侬昨日子拨我个一块洋钿,我囥勒枕头下头格,又被伊偷仔去啦哉呀。
黄氏 喔唷,天啊,我当仔出仔啥大事体哉,哦,侬一块洋钿拨伊拿走待?啊呀弟媳妇啊,侬也好管管伊格呀。
陆氏 我管伊啊?
黄氏 是啊。
陆氏 嫂嫂啊,侬实在勿晓得格,呶,迭个死人鸡叫出去,鬼叫唠转来。早晨头伊死出去么,我叫睏着勒还呒没醒,等到伊夜里死转来么,我老早已经睏也睏着格哉。嫂嫂啊,我哪能有啥功夫去管伊啊。
黄氏 啊呀,照格能讲起来上一次拨伊一笔铜钿做生意格,大概连本带利都输光了吧?
陆氏 嫂嫂啊,迭个到勿是我帮男人呢啥,嗨,做生意到我是听见伊讲起过格呀。
黄氏 哪能啦?
陆氏 呶,伊讲格呀,
唱:
最近轧着一个好朋友,
是生意场中体面人,
同大哥过去也相识,
所以一件就信任,
常常跟他生意做,
处处有人来奉承。
黄氏 唱:
既然二叔叔已归正,
不知他做的啥个生意经?
陆氏 唱:
做啥生意…,迭个…
黄氏 哪能啊?
陆氏 勿晓得。
黄氏 勿晓得?
陆氏 嫂嫂啊,
运气不好要蚀本。
黄氏 唱:
不知他所交朋友是何等人,
姓啥姓来叫啥名?
陆氏 我的记性勿大好,
姓啥叫啥忘记尽。
黄氏 弟媳妇啊,等小叔叔转来,侬问问伊看,伊究竟勒做点啥个生意。侬也勿要忒相信伊,将来点啊,你要吃亏格。
陆氏 嫂嫂啊,迭个倒侬搭我放心。格伲夫妻么总归是自家人,我吃亏么,格伊有啥格好处啊?
黄氏 哦,我是为侬好啊。
陆氏 嗨,讲来讲去啊总是我个男人不争气,连得你嫂嫂都拿伊看勿起。
黄氏 好了,好了,勿要生气,算我讲错了噢。
陆氏 侪是迭个死人害人呀。嗨,迭个死人伊要么勿死转来,假使死转来啊,我一把胸脯,拖牢伊勿客气,我要搭伊吵个三日三夜。
三好婆 喔唷,
陆氏 啊哟哇呀……
黄氏 当心点。
陆氏 喔唷。
三好婆 做啥呀?嘴巴讲来硬来。等到张二生回来啊,三句好话一讲,耳朵里厢次生个能,天大的事体也忘记待。
黄氏 三好婆啊,侬用好哉呀。
三好婆 覅待,覅待。喔唷。
黄氏 来,三好婆,来坐一歇。
三好婆 噢,做格,坐格。哪能,阿是张二生又有啥花样经出来哉啊?
黄氏 呶,昨日我拨勒弟媳妇一块银洋钿拨伊另用格,今朝早辰头啊拨勒二叔叔拿走哉。
三好婆 嗨,只懒料坯是呀是勿会得好格待。
黄氏 柰侬坐一歇噢。
三好婆 唉,张二生啦新娘子啊,格侬块洋钿摆勒啊里格啊?
陆氏 囥勒枕头下头格。
三好婆 嗨,侬迭个死人,你死人。枕头底哪能好摆洋钿呢?一个翻身就要看见。侬迪个洋钿要摆摆好格啊,勿要被伊落眼格啊。
陆氏 三好婆啊,侬真勿晓得,我随便啥地方都侪已经囥过哉,嗨,迭个只懒料坯啊真想顺风耳朵千里眼,叫一点都瞒勿过伊格。
三好婆 唉,我看侬门槛一眼都不精格,我来教教侬呶。
陆氏 好,来。
三好婆 唉,以后啊,你迭个洋钿啊摆勒灶山浪。喊灶家老爷搭侬看好么叫万无一失。
陆氏 三好婆啊,上一次,伲嫂嫂拨我一块洋钿,我也是囥在灶山浪格香炉里,也拨伊偷仔去那。
三好婆 格倒奇怪待,格哪能会晓得呢,伊啊?
陆氏 要死啊,睏到半夜里,隔梦头里么讲睏话待,
三好婆 格侬睏话讲点啥呢?
陆氏 我自家也糊里糊涂勿晓得哪能会得漏出来格呀。
三好婆 哦?
陆氏 我讲,嗨,侬迭只懒料,侬乖做乖么,乖勿过我。侬死勒外头勿晓得,噢,今朝伲嫂嫂拨我一块洋钿,摆勒啥地方么,我勿告诉侬。呶,勒灶山浪格香炉里。拨伊听见么连夜落起来偷得起那。
三好婆 勿告诉伊么,完全去讲仔出来啦待呀,哎呀,格是我三好婆也呒没办法,就是叫诸葛亮,刘伯温活转来啊,也呒没用场格哉呀。张二生勒新娘子啊,
唱:
勿是我三好婆倚老卖老来埋怨,哎呀,侬啊,
对丈夫的手段你不高妙,
常言道,家里若有贤德妻,
丈夫不向邪路跑,
张二生从小不争气,
结婚后,侬对他管教太嫌少。
丈夫闲话忒相信,
有得吃, 咪咪笑,
呒没吃,侬要双脚跳,
芥菜子肚肠气量小,呶,
侬要学倷格位好嫂嫂。
陆氏 哦哟,
唱:
我是要争气,气不争,
嫁着这懒料男人该倒灶。
菩萨还争三炷香,
我怎不巴望丈夫好?
总勿见得蚂蝗钉住螺蛳脚呀,
进进出出跟牢跑,
三好婆说话有偏心,
大房里有钱样样好。
三好婆 咦,噱,碰得着迭种女人格呶。我讲闲话是要侬好呀。
陆氏 喔唷,要我好,格是我还要谢谢侬啦来。
三好婆 覅客气得格,好唠恘么出勒众人嘴里格。
陆氏 格伲张二生除出喜欢赌铜钿,别样有啥个勿好,有啥个勿好啊?
三好 好待,覅讲待,变死呃。
陆氏 做啥,你咒伊啊,你死脱仔,我勿要做寡妇格啊?我做仔寡妇叫我去靠啥人啊?啊哟,苦啊哭啊,侬只懒料勿争气么,到处拨人家看勿起啊。
三好婆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噢,哎呀,我吃饱仔人参唠搭侬盘格哉。我要来叫侬三好婆待,好伐?
黄氏 噢,弟媳妇啊,噢,迭个里厢有几只零散角子,侬先拿仔去用唠再说。好伐?
陆氏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三好婆 十三点伐,呶呶,唉,迭种能个女人啊,我生仔眼睛勿曾看见过格。
黄氏 三好婆啊,
三好婆 唉。
黄氏 吃杯茶吧。
三好婆 大娘娘啊,张大生啊,迭枪有信来伐?
黄氏 呒没呀。
三好婆 啥,一封信也呒么来啊?
黄氏 是呀,我每日了勒盼望伊。
三好婆 啊哟,想想张大生是向来做人根牢果实,脚踏实地,哪能迭个一次出门一封信都呒么回来?格倒奇怪待?
(三好婆与黄氏议论之际,张二生携汪禄因同上)
张二生 来来来,到了,到了。
汪禄因 噢噢噢
三好婆 唉,
张二生 坐勒个面勒讲闲话格,迭个一个就是我格嫂嫂。
汪禄因 哦,卖相到勿错么。还有个老太婆啥人啊?
张二生 讨厌人。
汪禄因 是侬老阿奶伐?
张二生 老邻居呃。一日功夫要跑跑十七,八跶。比我个老祖宗还要厉害。
汪禄因 格能,照计而办,去招呼伊拉。
张二生 好。唉,汪先生,哭,哭勿出来格。
汪禄因 假戏真做。
张二生 唉,嫂嫂啊,嫂嫂啊,唉,嫂嫂啊,嫂嫂。
黄氏 二叔叔,侬做啥哭出乌拉呀?啊?、
张二生 啊,嫂嫂啊。
三好婆 阿是铜钿输下哉,讨债人讨上门来哉,是伐?
张二生 勿是格。
黄氏 哪能啦,快讲啊?
张二生 我心里难过呀。大哥有信息了。
黄氏 啊?是勿是又勒生病了?
张二生 勿是格。
三好婆 快点讲,啥事体呢?
张二生 我来搭那介绍介绍。迭个就是我格嫂嫂。
汪禄因 噢,
张二生 伊就是……
汪禄因 呃,我叫汪福生。
张二生 唉,汪先生,唉。
黄氏 汪先生。请坐。
汪禄因 呃,勿必,勿必,呃。好好。
张二生 汪先生,请坐啊。
黄氏 汪先生,伲张大生了勒店里厢,伊身体好伐?
张二生 大哥伊……
黄氏 哪能了?
汪禄因 呃,老弟啊,我看还是覅隐瞒了,告诉那嫂嫂吧。早晏总要晓得格。
黄氏 对,快讲啊?
张二生 好吧。
三好婆 啥个事体?
张二生 格么我就讲。嫂嫂,大哥出门格辰光坐一只小轮船到长江里厢,遇着大风大浪,一只轮船翻了勒长江里待。
黄氏 那现在哪能啦?
张二生 大哥死勒了长江里哉呀,啊呀。
(黄氏昏过去)
三好婆 大娘娘,大娘娘。大娘娘啊,醒醒呀。
张二生 哎唷大哥啊,
黄氏 哦,张大生啊,
张二生 哦,大哥啊。
三好婆 大娘娘,侬醒醒,噢。
黄氏 唱:
魂飞魄散手脚凉,
白发夫妻同到老,
谁知像枯竹头造桥拦腰断,
将我抛在断桥跟,
张大生啊,你像一根正梁木,
正梁一断,四面墙壁坍干尽。
你像一把乱头发抛给我,
叫我如何理得清,
张大生啊,你浮灵有情来领我一道去,
我情愿到九泉之下来伴夫君。
(黄氏哀号欲撞死,三好婆与张二生拉住,汪禄因也假意劝慰。)
三好婆 啊呀,大娘娘啊,侬死勿得格。张大生的尸首还要你去受理了勒。
张二生 呃,大哥啊。
黄氏 张大生啊。
三好婆 啊呀,张大生是端阳前飞龙活跳出去格,格哪能会得死勒半路浪厢呒没到汉口?
唉,先生,
汪禄因 唉。
三好婆 侬哪能会得晓得格,啊?
汪禄因 呃……哦……勿是……
张二生 嗯,嗯……
汪禄因 呃,好,我来讲吧。呃,我来讲吧。
唱:
敝人向在保和堂,
与那张大生是同行,
东家曾经写信来,
请他店中做账房,
谁知一直无消息,
突然有人来报丧,
此人与那张张大生,
同船一起过长江,
他说半夜里厢黑沉沉,
突然之间遇风浪,
船客全部都落水,
樯倒船翻个个性命丧,
此人略为有水性,
渔船救他到岸浪,
此人曾经与张大生攀谈过,
晓得他要到保和堂,
故而特地亲自报凶信,
大嫂节哀莫悲伤。
黄氏 啊哟,张大生啊。
张二生 啊哟,大哥啊。
汪禄因 张家老弟啊,大嫂,此事已是木已成舟,勿要过分格伤心哉。
张二生 大哥尸首寻勿着,保和堂老板总算有良心格,得信之后就派人打捞尸首。
黄氏 阿曾寻着?
汪禄因 噢,呒没寻……
张二生 呒没,呒没寻着,呃,呒没寻着。
黄氏 寻了几天?
汪禄因 三天。
黄氏 船在啥地方出事格?
汪禄因 安庆。
黄氏 及时的信格?
汪禄因 五月初五。
黄氏 伊及时死?
汪禄因 五月初二。
黄氏 那为啥勿早点告诉我啊?
张二生 生怕你嫂嫂着急勒呀。
汪禄因 唉,对呀,只怕侬嫂嫂着急。
三好婆 啊哟,今朝算来张大生已经二七啦。
张二生 是啊。
三好婆 张大生啊……
张二生 啊呀,可怜大哥死了外头勿能回家啊。
黄氏 张大生啊,
唱:
侬一生忠厚对待人,
侬年纪轻轻遭不幸,
葬身长江波涛中,
连得尸骨未转门,
我要亲自寻到长江边,
勿找到尸骨我勿转门。
三好婆 阿呀,大娘娘,你死勿得格,好死勿如恶活。
张二生 唱:
嫂嫂不要伤心哭,
三好婆 唉,劝劝伊噢。
张二生 唱:
人死不能再复生,
眼前只有一条路,
尸骨回乡造新坟,
你在家成服大孝摆灵台,
邀请僧尼多诵经,
让我赶往安庆地,
打捞尸身最要紧。
汪禄因 对呀。
唱:
老弟讲话非常对,
打捞尸首最要紧,
嫂嫂毕竟是个女流辈,
何必抛头露面出远门,
何况长江波涛很凶险,
还是我陪他一同行。
黄氏 我死也勿怕,我怕啥个波涛啊?
张二生 呃呃呃,三好婆啊,侬,侬,侬来。嫂嫂无论如何勿能出去,假使她寻勿着大哥啊,一定要自寻短见,要弄出事体来格。我想还是我来去,三好婆,侬去劝劝伊。
汪禄因 哎,对格,对格。
三好婆 侬去啊?唉,到也呒啥。大娘娘,侬是女流之辈,出门勿方便格,屋里厢还是摆一只灵台,成服戴孝,表示夫妻一点情分,噢,还是正定让张二生动身吧,
张二生 唉,对格,让我来去吧。
三好婆 好伐?
黄氏 既然如此,勿晓得二叔叔几时动身,
张二生 呃,几时…….
汪禄因 今朝有船格。
张二生 噢,今朝有船格,哎,今朝有船。
汪禄因 对。
黄氏 几时回来?
汪禄因 呃,多则一月,少则廿天。
黄氏 哦,忒长一点了。
张二生 那么……
汪禄因 短一点,短一点。唉。
张二生 哦,了勒半月之内。好坏听我格消息吧。
汪禄因 唉,也好,也好。
张二生 噢,唉,唉。
黄氏 好,汪先生,
汪禄因 唉,勿敢,勿敢。
黄氏 宽坐一歇。
汪禄因 唉,好好。
黄氏 张大生,
三好婆 唉,做人真想勿到,张大生啊,着生头里会得死脱格,
张张大生 大哥啊…….
三好婆 唉,张二生倒也学好待。
黄氏 二叔叔,
张二生 嫂嫂。
黄氏 迭个里厢有三十块洋钿,侬带勒身边,
张二生 嗨 ,噢,好好。
三好婆 勿,我想出门啊多带一钿好一钿,我老太婆身边头有两块龙洋,侬也带仔走吧。
张二生 唉,好好好。
三好婆 张二生啊,迭个铜钿是搭那阿哥打捞尸首个铜钿啊。
张二生 呃,是呀,是呀。
三好婆 呃,侬要有青头点格噢。
张二生 三好婆啊,迭个侬放心,假使我拿迭个铜钿去滥用用脱,又勿是畜生唠,阿是啊?
汪禄因 对啊,又勿畜生啊。对对对。
三好婆 噢,乃乖点噢。
汪禄因 留步留步。
三好婆 走好,走好,噢。
陆氏 喔唷,侬迭个死人啊,侬拿我枕头下头了勒,……
张二生 勿要响,勿要响。
三好婆 做啥/
张二生 呒啥,呒啥。唉,嫂嫂,格么,外头事体有我同汪先生,
汪禄因 唉,对对对。
张二生 屋里事体拜托侬了哦。
三好婆 唉,侬去吧。
陆氏 唉,做啥呀?
三好婆 那大伯伯死勒长江里。
陆氏 啊?伲大伯伯死脱啦?
三好婆 是呀,戈洛叫张二生去打捞尸首回来。
陆氏 喔唷,死人啊,侬打捞尸首么,自家当心点,侬勿要想伲大伯伯一样么,我也要做寡妇格。
三好婆 宝货啊。
第五场 (幕外) 落魄
时:距上场十四天,中午
地:赌台一角
人:张二生, 汪禄因, 赌徒 (甲,乙)
启, 赌徒甲, 乙垂头丧气同上)
甲 (念)
有了七钱三,
乙 (念)
哪怕天来坍。
甲 (念)
输得精打光。
乙 (念)
只能够当短衫。
甲 好来,好来,老兄啊,还是去动动脑经,等歇来翻梢。
乙 唉,翻本啊。
汪禄因 哪能,走啦?
甲 走了,捎短,三记勿着就完啦。
汪禄因 唉,我向那打听个人啊。
甲 啥人?
乙
汪禄因 张二生看见吗?
甲乙 噢,迭当模子,认得。哪能啊?
汪禄因 来过伐?
甲 来过,最近里勿晓得啥地方弄来一笔铜钿,了勒此地做做市面格,
乙 今朝来过格,现在瘪脱了。像个瘪三一样,吃上仔鸦片了。拨拉老板赶出去了。
汪禄因 迭两日天都来格啊?
甲乙 哎。
甲 我讲侬听啊,赌是性命,终归阴魂勿散格。就是身边呒没铜钿,蹲了边浪看看也过瘾格。,看看也过瘾。一日天要个两三跶了。侬勿相信等了勒,就要来格。
汪禄因 好好好。
甲 老兄,走吧,走吧。
乙 走吧。
甲 呶,模子来了呶。侬等勒好了噢。
汪禄因 噢,再见,再见。
甲 好谈谈啦,噢。
张二生 (打哈欠)唉,汪先生,侬勒此地啊,我寻得你好苦啊,汪先生。
汪禄因 侬寻我做啥?
张二生 啊呀汪先生。
唱:
多谢你帮我出主意,
谎报凶讯骗得了银洋钿,
快活铜钿快活用,
好比一跤跌勒青云里,
吃过西菜,坐过马车,
嫖过堂子,抽上鸦片,
我要想发财,来到此地,
输得精光,瘾得要死。
香烟屁股拾不着,
我有家不能回转去,
你同我大哥交情深,
阿好帮忙借两钿?
汪禄因 唱:
家里有只聚宝盆,
马上发财很容易。
张二生 啊呀汪先生,侬还搭我讲得落笑话,我穷来嗒嗒滴,屋里厢只有旧面盆,破脚盆,啥地方来啥聚宝盆呢?
汪禄因 那嫂嫂啊。
张二生 嫂嫂哪能啊,哼?
汪禄因 那嫂嫂我看见过,年纪轻,又是漂亮,为啥意思勿勒嫂嫂身上动动脑筋呢?
张二生 汪先生,我半个多月呒没转去,现在已经有家归不得,嫂嫂塰头动啥个脑筋?
汪禄因 附耳过来。
(汪禄因与张二生耳语)
张二生 哦,呃,呃,拿嫂嫂卖掉啊?
汪禄因 轻点。老弟啊,
唱:
我有个朋友金老板,
坐莊住在隆兴栈,
徽州茶商生意大,
手头确实是有财产,
可惜呒没亲小辈,
膝下犹显无后代,
所以想讨一个“两头大“
曾经托我做大媒,
身价多少你开口,
真是么千载难逢好机会。
张二生 唱:
嫂嫂是个聪明人,
要想欺骗她非常难,
上次打捞尸身能相信,
她是闻得凶讯心已碎,
所以轻易上了当,
马上拿出洋钿来,
现在骗她另嫁人,
我要两罪俱发作牢监。
汪禄因 唱:
嫂嫂终是女流辈,
可以用一些手段去对待,
呶,我来去邀请几个赌朋友,
这椿事体就好办。
附耳过来。
张二生 嗯嗯嗯,呃呃呃。
汪禄因 老弟啊,侬要明白,我是存心帮侬忙啊,你去想,侬与其留了勒外面,夫妻勿能蹲勒一道,还勿是卖脱阿嫂啊?伊拉待侬无情,侬待伊拉无义。
汪禄因 让我先带你到金老板住的客栈里。大家三对六面谈谈好。对伐?
张二生 对呀,哦,先生,格么几时动手啊?
汪禄因 格能,我领到侬金老板栈房里厢,三对六面先去谈谈好。
张二生 呃,汪先生,侬去勿是一样格么?
汪禄因 好,侬勿去,噢,勿去作为罢论。
张二生 唉,噢,我去,我去,我去。唉,汪先生,实不相瞒,我昨日子吃仔早饭到现在啊……
汪禄因 噢,呒没关系,今朝我请客。黑饭,白饭侪是我格。
张二生 真格?
汪禄因 当然真格牢。
第六场
见疑
时:当天旁晚
地:张大生家客堂
人:黄氏,张二生,金老板,汪禄因
(启:空场,白烛半残,映照着灵台,孝帷,景色阴凄,黄氏穿孝服悄然持灯盏内上)
黄氏 叹
唱:
暮色苍苍近黄昏,
心头悠悠痛万分,
孤孤单单房内坐,
冷冷清清对孤灯,
生生死死情难忘,
凄凄切切哭出声,
(哭) 张大生夫…… (放好灯盏)
唱药赋:
张大生夫,
侬命宛如(蝉衣)薄,
我命更比(马勃)轻,
实指望夫妇(合欢)同偕老,
像(白头翁)对对共惜命,
谁知(蚕豆花)开刚(半夏)
(使君子)(远志)去经营,
汉口是(熟地)非(生地),
曾经三年(续断)去(寄生),
我劝君(车前)舟后多安歇,
(防风)(防己)保安宁,
想勿到(青蔏)(白薇)百日红,
席下菖蒲依旧青,
人不见面信不归,
竟然大(海浮)沉送了命,
我像(五味子)倒翻在心头,
口口(黄连)苦在心,
(藕节)虽断丝不断,
我不愿独活来偷生。
张大生啊,
今朝五七之期已来到,
二叔像石沉大海渺无音,
难道说,好赌如命归不得,
难道说,中途又有事发生,
将信将疑难猜料,
剪烛添香把纸钱焚。
张二生 (上)嫂嫂!嫂嫂,嫂嫂。
黄氏 啊?二叔叔回来啦?
张二生 嫂嫂,你等畅了吧?
黄氏 我了勒想呀,今朝已经五七哉,你应该可以来了。
张二生 我生怕侬着急,我特为赶回来格呀。
黄氏 哪能啊?
张二生 大哥啊,你死得好苦啊,连得尸骨都勿能够回家来啊,大哥啊……
黄氏 (哭)
唱:
听说尸身寻不着,
张二生 大哥啊……
黄氏 好比钢刀刺胸脯,
活侪不能在一起,
张大生啊,
死后你尸骨不能不能回故土。
张二生 唱:
嫂嫂勿要伤心哭。
黄氏 唱:
叔叔啊,赶快把情形讲清楚。
张二生 唱:
嫂嫂啊,此去遥远千里路,
徒劳往返无结果,
从南京叫船打捞起,
吃尽千辛并万苦,
长江辽阔多凶险,
浪又高来风又大,
一叶扁舟水上漂,
随时翻跃要闯祸,
我要对兄嫂有交代,
赴汤蹈火勿在乎,
那日来到安庆地,
捞起尸体人两个,
黄氏 是勿是……?
张二生 勿是男来是女尸,
天不从愿没奈何。阿哥啊,……。
黄氏 唱:
为何不见书信到?
叫为嫂朝牵肠来夜挂肚。。
张二生 迭个……
黄氏 侬为啥勿拨我书信?
张二生 嫂嫂。
唱:
我耽搁在汉口保和堂,
开店老板好不过,
再三劝我覅写信,
免得嫂嫂更痛苦,
对大哥遭难歉万分,
约期来沪陪伴我,
定要灵前一吊表寸心,
对嫂嫂今后有照顾。
黄氏 啊,保和堂老板也来了?
张二生 是啊,他要灵前来吊孝,我再三格劝绝,他再四格勿肯,我只能领伊一道来。
黄氏 现在人呢?
张二生 人勒外头。
黄氏 噢,赶快请啊。
张二生 唉,噢噢噢,呃呃,大哥啊……。
黄氏 难得老东家好心,千里迢迢亲自到此地来吊孝。总算呒没忘记张大生在世做人一场。
(张二生,汪禄因,金老板上,金老板长袍马褂,毕恭毕敬的提了纸帛香烛,形状可噱。)
请啊。
张二生 哦,有请啊。(哭)大嫂啊,大嫂来哉。
黄氏 未亡人迎接来迟,有礼了。
金老板 呃,覅客气,覅客气。来生来的鲁莽,还请大嫂勿要见怪。有礼有礼。
(汪禄因假咳嗽,金及敛笑容,正经地,黄氏未觉。)
黄氏 请坐。
张二生 请坐啊。
金老板 既来之,应该灵前一吊。表表我格心意,呃。
黄氏 勿敢当格。
金老板 要要要要。
黄氏 覅格。
金老板 啊哟,乃么真格叫陌生人吊孝哉,唉,嗨嗨。
张二生 啊,大哥啊……。哦,请起。
汪禄因 金老板XX吧。
黄氏 金老板,请坐。
金老板 侬也坐啊。
张二生 请坐吧。
汪禄因 请请请
金老板 今朝我来得冒昧,请大嫂覅见怪。
张二生 金老板,请坐,请坐。
金老板 坐坐坐。大家坐,大家坐,哎哎哎。哎,当心,当心。
汪禄因 哎呀,
金老板 勿要紧,勿要紧。
黄氏 哦,二叔叔,侬陪陪金老板,我去烧一杯茶。(内下)
张二生 金老板,侬坐一歇噢。
金老板 啊,看得一看,啥已经进去啦?
张二生 嫂嫂到里厢去烧茶哉。
金老板 啊。
汪禄因 金老板啊,哪能?你看了呆脱啦?
金老板 对啊。
汪禄因 唱:
论人品,首屈一指,
论容貌,鹤立鸡群,
论年龄,恰到好处,
论治家,有条不紊,
讨得着格种好家小,
踏破铁鞋无处寻,无处寻。
金老板 唱:
媒人话,难免过分,
依我看,也不过中等,不过中等。
张二生 唱:
我嫂嫂么品貌出众,
现在是素衣素裙,
如果要么打扮打扮,
上海滩么要算头等。
金老板 唱:
讲实际,不谈虚文,
要多少么身价纹银
张二生 唱
张二生么开门见山,
三百元一言为定。
汪禄因 唱:
另外加,媒人铜钿,
一百元是再少勿能。
金老板 唱:
算一算,洋钿四百,
勿合算是难以从命,
依我看,一百只洋,
不成功么另请高明,另请高明。
张二生 唱:
苏州人么只杀半价,
你还价,未免忒狠,
一百元勿到血本,
二百元么天地良心,天地良心。
金老板 要两百块啊?迭档模子是和尚当当头也是竭身。今朝要杀杀伊格穷鬼。我迭个人做事体爽气来西,虽然不是皇帝金口玉言,不过讲出来算数。一百只洋,多一钿勿谈。
汪禄因 那么媒人铜钿呢?
金老板 噢,汪先生为迭桩事体劳驾过好几次,要格,要格,要格。呵呵,侬呢,叫花子勿走白路,我呢,皇帝不差饿兵,一沓刮子侪勒海一百廿只洋。
汪禄因 一百廿块?
金老板 哎。
张二生 只有一百块洋钿啊?
汪禄因 老弟啊,我看迭个老头子啊阎罗王啦呀,老鬼呃。就算了吧。
张二生 唉,汪先生,哪能样子骗嫂嫂跟伲一道走啊?
汪禄因 我来去讲。金老板啊,一百廿块就定侬一百廿块。唉,侬无论如何勿能够讲穿啊。
张二生 呃,勿能讲穿噢。
汪禄因 侬既然回徽州,找只小船,我伲把人送到你船上。迭个侬要依我伲了。
张二生 对啊。
金老板 那万一有啥瓜葛呢?
张二生 唉,凭汪先生。
汪禄因 唉,对啊,有我啊。
金老板 噢,好。那我今夜朝当夜就叫船,立刻动身。
汪禄因 对对对对。
张二生 那么我再去约两个帮忙朋友。到三更时分再到此地来。好得我伲嫂嫂穿麻戴孝,可以见白而抢。
汪禄因 对,见白而抢。
金老板 唉,唉…….
黄氏 二叔叔突然回家来,
同来还有陌生人,
一再对我盯牢看,
目不转睛失了魂,
我手捧茶盘身朝外,
唉,倒不如我立勒旁边看动静。
汪禄因 哈哈哈哈,金老板啊,请侬先付一点定洋。
张二生 先付一点定洋。
金老板 呵呵,迭个用勿着格。只要你货色送到,我洋钿就交付。迭个叫一手交货一手交钿。我拿出来格洋钿侪是大清龙洋啊。呒没一块夹铜格错币。呵呵呵呵…….
张二生 好,寻侬银货两交。
金老板 银货两交。
张二生 决定卖拨侬。
金老板 卖,唉,唉……
汪禄因 唉,呃呵(假装干咳,示意停止说话)
张二生 嫂嫂来了,伲嫂嫂来了,呃。
黄氏 金老板,请用茶。
张二生 呃,金老板,呃汪先生。
金老板 噢,好好好。大嫂啊,唉,大嫂。自家人哉,……
汪禄因 呃呵,……
金老板 噢,嗨,用勿着客气哉,唉。
黄氏 哦,我想请问金老板,
金老板 噢噢噢噢。
黄氏 侬,侬几时到上海来格?
金老板 唉,嗨嗨,……
张二生 刚刚,唉,刚刚到,
汪禄因 唉,刚刚到。
金老板 唉,对对对,刚刚到,刚刚到。
黄氏 哦,侬现在住勒啥地方?
金老板 嗨,现在我住勒客栈里。
张二生 唉,一下船就住在客栈里格,阿是啊。
黄氏 金老板迭个一次到上海来,侬是为了……?
金老板 嗯,我是生意人呀,唉,来,来……备货色。
张二生 一则么备货色,二则么吊孝来格。
金老板 哦,对对对,三则来望望嫂嫂啊。
黄氏 勿敢当格。像张大生在世,承蒙你看得起,像迭格一次张大生有迭个一种事体,真是意外之事,
金老板 就是啊,有缘份,迭个也是了勒意料之中格,唉。
黄氏 啊?
汪禄因 哦,金老板讲一个人生死大数,死是早晏了勒意料之中个,对伐,对伐?
金老板 唉,对对对对,我讲格意料之中就是迭个意思。
黄氏 金老板啊,像伲张大生只不过三十四岁,伊,伊正在壮年。
金老板 呵呵,年纪格能轻,一百廿只洋是便宜格哦。
黄氏 啥,那了勒讲啥?
张二生 金老板挂念一笔生意一百廿块成交,撘着格便宜货,阿是?
金老板 唉唉唉,一百廿块撘着格便宜货。我迭个人啊,心里想啥,嘴巴上就要讲啥,一遭生,两遭熟,以后侬就晓得我格脾气来。嗨嗨嗨。
汪禄因 喔唷,喔唷,喔唷,喔唷(假装肚子痛)
黄氏 汪先生侬做啥?
汪禄因 忽然肚皮痛起来了。喔唷痛的要命。
黄氏 肚皮痛啊?
金老板 侬阿会发急痧啊?
汪禄因 勿会.了勒船上受仔点寒唠就会好格。
黄氏 我来去烧杯姜汤浓吃吧。
汪禄因 勿勿勿,金老板,我伲回栈房去吧,回栈房去吧。
金老板 好,哪能早勿痛,晏勿痛,要紧关子眼眼掉肚皮痛啦?哦,好好好好,格么我伲走了。大嫂,竟是一见如故,呵呵,后会有期噢。
黄氏 后会有期?
金老板 是啊,侬等一歇,今朝夜里我就……唉,呵呵……。
张二生 哦,今朝夜里我送金老板到栈房里,改日再来。
黄氏 叔叔,侬为啥长衫也不着一件?
张二生 呃,呃,天热勿过,打仔包裹寄勒金老板栈房里厢。
金老板 啥,啥么事?侬几时寄勒我栈房里?
张二生 哦,勿勿,寄了汪先生格头,汪先生格头。
汪禄因 啊呀,金老板,肚皮痛了勿得了,呃,来,走吧,走吧。
金老板 唉嗨嗨,大嫂我走了。心里覅难过,一切有我。呵呵,以后我会照应侬。
张二生 好,走吧,走吧。
黄氏 叔叔,请侬送送金老板,
金老板 唉,覅送格,再见,再见,再见,再见。
黄氏 啊呀,真奇怪,难能二叔叔跑过自家窝里进去呀勿进去,就回头一声就走了?金老板,
金老板,从来未曾见过面,
他为什么,千里迢迢来吊奠?
哎,伊为啥见了我,两只眼睛鹘溜溜,
他闲话中,东拉西扯忒稀奇,
我说道,张大生惨死意外事,
他说道,为人迟早总要死,
我说道,唉,我说道,张大生不过三十四,
伊讲,一百廿块真便宜,
奇怪,伊为啥要格能讲呢?
我想起来了,张大生曾经对我说,
保和堂老板本姓孙,
现在变了金老板,
言语举动失身份,
说什么,一遭生,两遭熟,
特来看看我未亡人,
说什么,后会有期再相见。
将来的一切有他照应,
还有同来位汪先生,
连连咳嗽做帮衬,
突然腹痛回转去,
这内中一定有隐情,
对了,二叔突然上门来,
长衫未曾穿上身,
形状狼狈惹人疑,
难道说欺我嫂嫂有用心?
(想)二叔叔哭得伤心,伊为啥眼泪一滴都呒没呢?
唱:对了,常言道,
久病床前无孝子,
赌场独出黑良心,
画龙画虎难画骨,
知人知面不知心,
要防二叔使诡计,
我且到弟媳妇家中探真情。
第七场
陆氏 唉,那搭我想想看,迭个辰光夜饭呀还呒么吃啦哉,做人做到我么做尽做绝,嗨,侪是迭个死人害人呀。
唱:
自从懒料出门后,
要寻相骂呒对手,
冷冷清清呒没事体做,
四邻八舍圈子兜啊兜,
张家阿姐说我福气好,
丈夫像刘备倪子刘阿斗,
李家妹妹讲我爱打扮,
头发蓬松像只叭儿狗,
李家媳妇说我骨骼好,
走起路来真是轻骨头,
三好婆说我嘴巴特别大,
十只汤包一口头,
起初我一点勿有数,
原来齐心拿我触霉头,
倘然懒料正在家庭内,
就搭我双双出兵寻冤仇,
现在懒料出去未回转。
(夹白)啊呀,覅像伲大伯伯一样哦,
在长江里面性命丢,
唉,想想是也勿会的。
嗨,苦恼,只懒料坯出去嘎许多日脚,
屋里厢红烧肉也呒没吃过一顿,
只断命羹饭碗,恨起来通通侪掼光伊。
(张二生持一酒瓶,微露酒意上。)
张二生 呵呵呵,酒是米做,勿吃罪过。呵呵…….
唉,屋里厢到哉。
啊呀,我半个多月呒没转去,迭个寿女人蹲了屋里做啥事体?让我听听看。
陆氏 嘿,迭个死人啊,出去仔么勿想死转来,……
张二生 啊呀,勒骂我啊,
陆氏 要么勿转来,假使前脚跨进门槛,我斩脱他的前脚,伊后脚跨进来么,斩脱伊只后脚,嗨,我望伊上桥冲煞,下桥跌煞,死勒外头永生永世勿要死转来,
张二生 倒骂了煞薄格呀。开门。
陆氏 多跑一家。
张二生 要死快待,当我叫花子啊?开门,张二生转来待。
陆氏 张二生勿勒屋里,还呒没转来啦来。
张二生 啊呀,我是张二生,快点开门。
陆氏 啊,哦,格来哉噢,来哉,来哉。喔唷,侬迭个死人啊,我当侬死勒外面想勿着转来格哉呀。
张二生 呵呵,阎罗王勿要,小鬼勿来拖,勿会死啦来。呵呵呵,唉,嫂嫂来过伐?
陆氏 呒没,
张二生 呃 (搭酒嗝)
陆氏 哎唷。吃得来么酒气直冲。
张二生 今朝朋友请客,乐得扰一顿,吃剩啦半瓶酒,拨我顺手牵羊带转来了。
陆氏 带来让我吃。
张二生 呵呵,还有一只肉圆,
陆氏 让我吃。
张二生 一只鸭头。唉。
陆氏 通通侪让我吃。
张二生 你倒严嵩庆寿唠,照单全收伐?
陆氏 喔唷死人啊,你唠了勒外头吃来开心来,侬勿晓得屋里是呒啥吃个苦恼。
张二生 耶,嫂嫂勿是来照顾侬格?
陆氏 哦哟,嫂嫂是勿要提起。人家讲个呀,
唱:
求来雨水么勿会大,
嫂嫂是天生守财奴,
每日眼泪当饭吃,
对着灵台哭丈夫,
柴米虽然有接济,
大洋钿勿肯常常借拨我。
张二生 唉,家子婆啊,
(唱)
你不要气来只要记,
我自有由办法去对付。
陆氏 (唱)
侬有哈格好办法?
勿妨伲夫妻大家商量做。
张二生 (唱)
只因为兄弟分家有私弊,
因此我家贫困他家富,
最可恨,嫌我们夫妻呒出息,
说什么,好吃懒做还要赌。
有一个朋友替我要打抱勿平,
想出主意好不过,
张二生今夜回转来,
从今后啊,逍遥自在日脚过。
陆氏 (唱)
究竟打的啥主意?
张二生快快告诉我。
张二生 (唱)
呵呵,侬只嘴巴靠不住,
泄漏风声要闯穷祸。
陆氏 啥,我格只嘴巴勿紧啊?死人,我迭只嘴巴也算得紧格哉呀,好讲唠讲呀,唔好讲是撬脱我牙齿也我勿会得讲。
张二生 阿是?
陆氏 不过难板要要漏句吧呀
张二生 要死快待,难板漏句吧勿是一样格?
陆氏 哦,漏句吧也勿好漏格?
张二生 唉,我晓得侬勿紧格啦。
陆氏 格么保险侬勿漏,紧,好伐?
张二生 嘴巴要紧一眼。
陆氏 紧!
张二生 来。
陆氏 来。
(张二生附耳细语,陆氏频频点头)
叫我拿嫂嫂卖脱啊?
陆氏 死脱啊。
张二生 侬要死快,哇啦哇啦是伐?
陆氏 死人啊,嫂嫂勿肯格呀。
张二生 唉,勿肯也要肯,肯也要肯。就勒尽早夜里动手。
陆氏 格么来事勿啦?
张二生 来事格啊。唉,嫂嫂勿来么呒啥,来啊你要对伊比平常还要好。
陆氏 晓得。
张二生 对伊要亲热一眼。
陆氏 喔唷有数。
张二生 啊,有数啊?
陆氏 唉。
张二生 呵,我勿太大放心。
陆氏 哪能啊?
张二生 我倒要来考考侬看来。
陆氏 喔唷,我又勿是三岁两岁的小囡唠伐,迭眼事体会得勿懂啊?
张二生 勿,侬要豁边格呀。
陆氏 格么来来看那。来啊。
张二生 好。倘然嫂嫂到此地来,
陆氏 一切推托勿有数。
张二生 伊是问长问短要盘问侬.
陆氏 百样事体勿有数。特别对待伊好一点么,拨以一个闷葫芦。
张二生 嫂嫂勿到此地来。
陆氏 我早点睏高歇了火。
张二生 假使问外有声音。
陆氏 听见只当勿在乎。
张二生 千万勿要跑出去,事关重大要自吃苦,自吃苦。
陆氏 有数。
张二生 有数,有数,啊。唉,我搭侬讲。
陆氏 哪能啊?
张二生 我仍旧有眼勿太放心啊.
陆氏 哈哈,还勿放心啊?
张二生 是勿太放心啊。
陆氏 格么哪能啊?
张二生 迭个,迭个,我倒要再要试试侬看。
陆氏 还要试勒待伐?
张二生 唉,假使嫂嫂来起来侬总回头讲勿晓得。
陆氏 回头勿晓得。
张二生 唉。
陆氏 有数勒待嘎。
张二生 好伐?
陆氏 好格啊。
张二生 我来试试侬看。
陆氏 还要来是伐?
张二生 啦啊。
陆氏 来么待。
张二生 喔唷弟媳妇啊。
陆氏 唉,嘻嘻,嫂嫂啊。
张二生 侬夜饭吃啦么?
陆氏 吃啦待呀。侬吃啦伐?
张二生 呃,吃啦哉,吃啦哉。张二生转来今朝搭侬讲过啥伐?
陆氏 喏,只懒料坯讲格呀,假使嫂嫂来问长问短么,你回头伊勿晓得。
张二生 呃,勿晓得,要死快哉,回头勿晓得侬侪告诉伊啦哉。
陆氏 格么侬是喊我格能讲格呀。
张二生 只要讲勿晓得么是啦哉。
陆氏 哦,只要讲勿晓得是伐?
张二生 青肚皮个猢狲啦。
陆氏 柰有数啦哉。
张二生 我出去一埭噢。,
陆氏 哎,哎,个辰光侬死到啥地方去啊?
张二生 嗨,约两个朋友来帮帮忙。
陆氏 啥辰光转来?
张二生 三更之前有事体,我勒三更之后再来啊。
陆氏 嗨,侬啊,一定是去赌铜钿格。跑过来,让我抄一抄。耶,死人啊,夜里早点转来,侬听见伐?
(黄氏上)
黄氏 弟媳妇啊。
陆氏 唉,嫂嫂啊。
黄氏 二叔叔出去啦?
陆氏 勿晓得呀。
黄氏 那么前面走格影子勿是二叔叔啊?
陆氏 哦,嗯,迭,唉,是是是啦格呀。喏,伊到啥个地方去,呃,我勿晓得呀。
黄氏 哦,迭个里厢两双小鞋子,我送拨阿侄格。
陆氏 喔唷,勿要格呀,哈哈。嫂嫂啊,侬么又要费功夫哉。柰请坐啊,坐啊,唉嗨。
黄氏 哎唷,弟媳妇啊,今朝二叔叔勒了屋里厢吃夜饭格么。
陆氏 只懒料坯今朝有两个要好的朋友请客,乃么,呶,伊待转来格酒,菜。伊是带转来拨我吃格呀。
黄氏 啊,哪能样子格朋友啊?
陆氏 倒勿晓得。
黄氏 姓啥叫啥?
陆氏 勿晓得呀,哈哈。
黄氏 那叔叔回来呒没提起打捞尸体吗?
陆氏 嫂嫂啊,我一点也勿晓得。
黄氏 格伊别样讲啥伐?
陆氏 喔唷我实在勿晓得呀。
黄氏 噢,弟媳妇啊,我连问侬四句,侬一句也勿回头我。哦,我晓得了,一定那小夫妻两家头又了勒寻相骂,是伐?
陆氏 喔,呒没,嫂嫂噢。
黄氏 那侬为啥拿二叔叔气走呢?
陆氏 呶,只懒料坯讲啊今朝夜里有眼正经事体,叫两个要好朋友帮忙去格。
黄氏 哦,有啥正经事体啊?
陆氏 伊讲格呀,三更头么有眼正经格事体,叫我夜里么早点关上仔好房门么睏高。伊么要过仔三更唠转来啦。
黄氏 哦,真格?倒究啥事体呢?
陆氏 哦,嗯,勿晓得呀,哈哈。嫂嫂侬坐一歇。呶,我拿碗盏家生收进去,噢,侬坐一歇,坐一歇。
黄氏 听她言,暗思忖,
三更定有事发生。
日里陪来金老板,
夜里又请帮忙人,
只怕此事与我有关系,
唉,我要想个好才情。
陆氏 懒料算计非常对,
果然嫂嫂上我门。
特别对待伊好一点,
唉,骗煞人来勿偿命。
耶,嫂嫂,侬坐呀,嘿嘿嘿。
黄氏 弟媳妇,侬也坐啊。
陆氏 唉,坐格,呵呵。
黄氏 哎呀,两个囝侄都睏了?
陆氏 唉,是呀,两个小囝已经睏哉。嫂嫂啊,今朝伲大伯伯么做五七,侬么已经忙仔一日天哉,哪能有空再跑来啊?
黄氏 呶,弟媳妇啊,今朝日里忙勿过,
陆氏 是呀,侬已经忙仔一日啦哉,耶嘻嘻。
黄氏 照顾僧人做道场,夜里觉得冷清清。特来与你来商量。好得四盆六碗现成有,还有黄酒与高粱。
陆氏 嗯。
黄氏 我搭侬一面守灵一面吃,点心有糯米圆子白糖酿。
陆氏 喔唷,嗨。
黄氏 解闷消愁到二更,姐妹二人来谈家常。
陆氏 嫂嫂深夜多寂寞,
黄氏 好伐?
陆氏 陪伴守灵理应当。何必要办啥酒菜夜点心?被三好婆晓得要论断长。嫂嫂啊,我看侬还是去请三好婆来陪侬罢。
黄氏 呶,三好婆是外头人,又是年纪大了,我想侬弟媳妇么是自家人,总好商量点。
陆氏 唉,要是只懒料坯转来,格哪能办呢?
黄氏 耶,叔叔要三更以后再回来了。
陆氏 耶,侬哪能晓得格?
黄氏 耶,侬自家讲格呀。
陆氏 哦,我……,哦哈哈哈,格么嫂嫂啊,侬先走一步,呶,我到里厢去戴一眼孝,叩脱两个头。
黄氏 覅得格。
陆氏 要格。
黄氏 覅得格,
陆氏 要格,要格。
黄氏 今朝夜里有伊陪我,就是有啥事体我也勿怕哉。噢,弟媳妇啊,我先走了,噢。
陆氏 噢,嫂嫂侬先走一步,我就来唵。
黄氏 一定要来格,我等侬格唵。
陆氏 来格,来格。
黄氏 哦,晏歇会噢。
陆氏 哦,好格。
陆氏 唉,伲只懒料坯啊叫我特别要对待伊好一点,嫂嫂今朝夜里守灵么嫌避冷静,叫我去陪陪伊。嘻,伲嫂嫂讲格呀,今朝夜里准备四盆六碗,话唠还有么高粱酒。话唠还有我最最欢喜吃格白糖糯米圆子。啊呀,迭点么事是我长长远远呒没吃过勒哉呀,今朝我乐得去搭脱一顿。嘻嘻嘻嘻。
第八场
陆氏 哎呀,糊里糊涂,啥已经起更哉啊?
黄氏 唉,真快。弟媳妇啊,你小菜夹了吃啊,酒洒来吃啊。
陆氏 吃格。
黄氏 覅客气。
陆氏 嫂嫂啊,侬讲昨日子夜里做梦,格么再讲下去呀。
黄氏 好,弟媳妇啊,
唱:
我昨夜梦见张大生面,声音笑貌似生前。就是打扮大两样,颔下留了三缕须,头戴方巾白玉镶,身穿道袍黄粱靴。背上挂了一口剑,含笑微微对我言,他说道与人为善心安乐,修得正果成了仙,我要跟他上仙界,醒来顿时人不见。
陆氏 哦,有格能样子一个人啊?
黄氏 是呀,弟媳妇啊。
陆氏 唱:
头戴方巾白玉镶,
身穿道袍黄粱靴,
背上挂了一口剑,
颔下还有三缕须,
黄氏 是啊。
陆氏 哦,嫂嫂啊。
黄氏 哪能啊?
陆氏 迭格好像八仙之中格吕纯阳。
莫非大伯成了仙。
黄氏 唱:
日有思想夜做梦,
修道成仙是虚言,
不过他一向待人很温厚,
一生信奉纯阳仙,
常言道,狗咬吕洞宾,
不识好人心,
好人容易被人欺,
好心被人当恶意。
陆氏 嗨嗨,是呀。
唱:
大伯待我的确好,
看起来有求必应是样样依,
不过伊长头倪子先得力,
大权捏在伊手里,
可惜阎罗王不要家当只要人,
死脱仔,铜钿又勿能带到棺材里。
黄氏 欲知心腹事,但听口中言。
唱:
弟媳讲出这种话,
好像对分家勿满意,
我还要继续盘问她,
今朝夜里不知有点啥事体。
陆氏 啊呀,啥已经是两更哉?哦,嫂嫂啊,我要转去待。
黄氏 阿呀,弟媳妇,还早了,再坐一歇。再吃点呶。
陆氏 嫂嫂啊,侬真会客气。
黄氏 我来搭侬敬一杯酒。
陆氏 喔唷,柰侬自家也吃呀。
黄氏 弟媳妇啊,红烧肉侬欢喜吃个呀。
陆氏 唉,我欢喜吃格。
黄氏 柰侬吃噢。
陆氏 好格,好格,我吃格。
黄氏 弟媳妇啊,
张大生死了无知己,
我只有你弟妇是亲人,
今朝夜里你陪伴我,
闲谈家常真高兴,
噢,我再去添壶热酒来,
顺带炒只素什锦
金针木耳加香菌,
多摆两只油面筋,
陆氏 有哉,嘻嘻嘻。
黄氏 糯米圆子煎格点,
侬吃一顿点心再回转门。
陆氏 好吧,嫂嫂啊。
黄氏 我就来格噢。
陆氏 有待呀。
黄氏 侬覅厌气,我就来格哦。
陆氏 喔唷,好待,嫂嫂啊,好待,有哉。
唱:
懒料再三叮嘱我,
要我守口如瓶瞒得紧,
方才我无意露出口风来,
幸亏嫂嫂勿疑心,
在此不便多耽搁,
耶,既然我来也已经来勒待么,
乐得让我吃好点心再动身。
嘻嘻嘻嘻。
黄氏 啊呀,弟媳妇啊,来,素什锦炒好了。
陆氏 喔唷,侬忙来。
黄氏 调一杯热点格酒,噢。
陆氏 哦,好格,好格,好格。
黄氏 油面筋我晓得侬欢喜吃格。
陆氏 嗯。
黄氏 柰侬吃呀,毫燥。
陆氏 噢,我吃格,嫂嫂啊。呵呵。
黄氏 勿要客气噢。
陆氏 勿客气格。
黄氏 弟媳妇啊,我一经了勒想,侬对待张二生好,我一经要想谢谢那。
陆氏 喔唷,谢伲点啥?嘻嘻嘻嘻。
黄氏 弟媳妇啊,
唱:
兄弟虽在然两处登,
同胞终有同胞情,
此番二叔远门出,
难为他受尽风霜一片心,
我想当面谢谢伊,
谁知他约好朋友已出门。
陆氏 唱:
他说三更有桩重要事,
黄氏 哦?
陆氏 三更过后回转门。
黄氏 唱:
夜阑人静三更到,
还有啥个大事情?
陆氏 唱:
迭格我倒勿晓得,
因为懒料他未讲明,
黄氏 旁唱:
伊口口声声勿晓得,
牙齿咬得断铁锈针,
定然张二生叮嘱过,
将我瞒得紧腾腾,
我必须要想一个好办法,
引开她牙忌吐真情。
弟媳妇啊,侬哪能勿吃格啦?
呶,迭格鲫鱼么侬欢喜吃格。
迭格鲫鱼里厢有肉格呀。
侬戳开来吃呀。
陆氏 好格,嫂嫂啊,保险统统侪吃光。嗨嗨嗨嗨。
黄氏 真格覅挺哦。我是烧拨侬吃格呀。
陆氏 吃格。
黄氏 弟妇啊,
唱:
我突然想起一桩事,
今里厢,二叔陪客上我门,
好像成交一笔生意经,
价值有,一百廿块银洋饼,
勿知你,这一桩事情可晓得?
要防他,转身又进赌场门。
陆氏 啥?一百廿块啦?
黄氏 一百廿块啦呀。
陆氏 哦,怪勿得,
唱:
今朝懒料归家转,
吃得来酒气直冲喜盈盈,
别样事体侪勿讲,
叫我关上房门早点睏,
谁知侬,一百廿块倒已到手,
转身又去赌场门,
江山好改秉难移,
嗨,我望侬啊,十只指头烂干净。
黄氏 阿呀弟媳妇啊,侬吃呀。
陆氏 呵,吃格,嫂嫂啊。
黄氏 弟媳妇啊,叔叔究竟做点啥生意,哪能有一百廿块银洋饼?
陆氏 做啥生意勿晓得,数目多少懒料勿曾讲我听。
黄氏 嗨,我了勒想,一定是一笔张大生意。否则伊为啥要请帮忙人?
陆氏 耶,侬哪能晓得去请帮忙人去格啊。
黄氏 阿呀,刚刚侬自家讲格呀。
陆氏 哦,我自家讲格?
黄氏 啥,侬忘记脱哉啊?
陆氏 哦,嫂嫂啊,呶,我多吃仔一眼酒要瞎讲格呀。喔唷,要死啊,我酒勿能够再吃个哉。嫂嫂,我要转去格哉。
黄氏 阿呀,弟媳妇啊,早啦里。侬欢喜吃圆子格,了勒煎。我搭侬么又勿是外头人,自家人呀,再吃点唠去,噢。
陆氏 喔唷,嫂嫂,侬真正会客气。
黄氏 来,我要诚心诚意敬侬一杯。来。
陆氏 喔唷,侬索假当我大客人待。
黄氏 干脱伊,毫燥干脱伊。
陆氏 干转一想,酒么是米做,勿吃罪过。嫂嫂,勿噢?好,格么我来干。呃(饱嗝)
黄氏 来,顺顺双双,
陆氏 喔唷,,嫂嫂啊,乃么我真格勿来事啦待。今朝是我已经吃足输赢啦哉。吃了差勿多啦待。
黄氏 弟媳妇啊,我迭格一杯酒啊敬拨二叔叔吃格。二叔叔不勒此地,侬代替吃脱伊。
陆氏 好,格么,谢谢侬。
黄氏 吃,毫燥。
陆氏 呃,呃……
黄氏 来,连中三愿 ,啊。
陆氏 喔唷,嫂嫂,乃么真格勿好吃哉,再吃下去要吃醉脱哉。
黄氏 勿会格。我晓得侬是洪量。侬会吃格呀。呶,格能,弟媳妇啊,我么从来勿吃酒格,阿是侬晓得格,噢?今朝我有兴,我来陪陪侬。来,侬看我洒得满一点噢,来,侬也满满伊。
陆氏 侬也吃啊?
黄氏 我陪侬一杯。
陆氏 格么大家来。干……,呃呃呃(饱嗝)……
黄氏 来侬吃点小菜。呶,油面筋吃一只,好伐?
陆氏 呃…….(饱嗝)
黄氏 弟媳妇啊,伲二叔叔要卖脱啥格么事,侬真格呒么晓得吗?
陆氏 我啊?嘻嘻嘻,我勿告诉侬。嘻嘻嘻。
黄氏 我心里一经在想呀,有些多么事么多卖光了,伊屋里厢还有啥个么事好卖呢?
陆氏 卖啥?呶,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啥人讲侬聪明么,真是天晓得,呃(饱嗝)。
黄氏 弟媳妇啊,伊倒底要卖啥?侬真格勿晓得吗?
陆氏 我勿晓得。我要转去,嗯……
黄氏 弟媳妇啊,再坐一歇。圆子了勒煎哉呀,吃仔酒么,要盖盖酒瓮盖格。
陆氏 哎唷,
黄氏 再坐一歇歇。
陆氏 两只眼皮也掀勿起哉。
黄氏 早啦里。
陆氏 嫂嫂啊,
黄氏 嗯?
陆氏 侬白糖糯米圆子搭我煎来快一点。
黄氏 好,弟媳妇啊,来,再满满伊。弟媳妇,……
弟媳讲出真心话,果然二叔起狠心,欺我丈夫亡过后,想将我贩卖嫁别人。
怪不得突然来了金老板,
灵前谈什么生意经,
却原来,冒名顶替哄骗我,
一百廿块是身价银。
我恨二叔丧天良,
欺嫂卖嫂无人性,
我要与他评道理,
我宁死不离张家门,
恨我是个女流辈,
只身难以敌强人。
(打更声,三更)
耳听谯楼三更敲,
眼看大祸到来临,
格哪能办呢?
我想起来了,
我倒不如祈求三好婆,
要请地保诉冤情。
只听外面狗叫声,
定然张二生到来临。
张二生 来来来来。呶,就是迭家人家。
朋友甲 迭家人家?
张二生 我去叫开门。见白而抢。那侪预备好了伐?
朋友们 预备好了。
张二生 唉,我搭那讲,一个进去,塞牢伊嘴巴,覅拨伊叫救命。惊动隔壁邻舍勿太好。一个用布头遮没伊面孔,覅拨伊来看见我,晓得伐?
朋友们 晓得。快,快。
朋友甲 抢亲我老内行了,保你手脚干净。
张二生 好,跟我来。
朋友乙 上!
张二生 唉,门开勒。来,进去。快!
朋友甲 快!
朋友乙 嗯?
张二生 若要戴白花,见白而抢,是啦待,上呀。
朋友甲 快!
张二生 毫燥,快!
张二生 哈哈,阿呀,手脚真快。人不知,鬼不觉,一百廿块稳稳到我手了。哈哈哈哈。唉,到里厢看看还有啥个值铜钿个么事勿?呃,还有酒菜! 呃,肚皮饿,倒是用得着。搭脱一眼,哈哈。里厢啥人啊?啥人啊?
黄氏 是我。
张二生 耶?耶?侬哪能勒此地块啊?
陆氏 我自家屋里勿蹲,叫我到啥地方去?
张二生 耶?唉,刚刚抢去格女人,呃,伊是啥人啊?
陆氏 是弟媳妇,是侬格家小。
张二生 啊,是我家小啊?阿呀,我伲抢错人待。阿呀,慢慢交抢啊,抢错认哉。嗨嗨,……
第九场
金老板 汪先生,三更天哪能人还勿来,阿会出事体啊?
汪禄因 金老板侬放一百廿四个心。马上就来。侬看见勿,来了,来来来。快快快快。送到船上去,送到传上去。
朋友甲 送到船上是伐?有数了。
金老板 呃,慢慢交,慢慢……
赌徒甲 哪能啊?
金老板 关照船老大,等我一到啊立刻开船。
赌徒乙 立刻开船,晓得。
汪禄因 金老板啊,言明在前,银货两交,
金老板 呵呵,唉,假使勿肯依我,那么哪能办?
汪禄因 阿呀,侬放心吧。迭个女人勿是姑娘家唉,现在人到侬船上,生米煮成熟饭。侬只船开到徽州,等于一只吊桶落到侬井里厢由侬安排了。对伐?
金老板 呵呵呵,
汪禄因 金老板,你也算是老鬼了哦,女人边上多用些功夫。我看啊,在船上还是拜堂成亲吧。
金老板 嗳,哈哈哈哈。
汪禄因 哈哈哈哈。
金老板 费心了,多谢,多谢。
汪禄因 当心,当心。
金老板 唉,立刻开船哦。
船老大 开船哦。
金老板 嘻嘻嘻嘻。
赌徒甲 哪能啊,实体办好了?
赌徒乙 唉,来来来来来。
汪禄因 那先回去,等一歇我来开销。
赌徒甲 等一歇?个勿好失约格呢。
汪禄因 晓得了。
赌徒甲 好,有数。噢,茶馆里等侬啊。
张二生 慢慢交跑,慢慢交跑,慢慢交跑。
汪禄因 唉唉,抖五抖六啥事体啊?
张二生 勿,勿,叫伊拉停一停。停一停……
汪禄因 唉,手续清爽来,侬看,铜钿啊到手哉。
张二生 唉,勿是呀,抢错人了,唉,慢慢……
汪禄因 啥,是侬眼线,见白而抢,哪能抢错人哉?
张二生 呃,勿对啊,我家小拨伊抢得去待呀。
汪禄因 家小?
张二生 停一停,唉,停一停……
汪禄因 老弟啊,已经开走了。追勿上了。
张二生 哦老死,柰哪能办法,啊?
汪禄因 侬急也呒么用。我看算了吧,噢。
张二生 啥?喔唷,汪家里啊,侬吃仔灯草灰放啥轻巧屁?别人家事体勿在心,假使侬家小跟别人,我要问侬肯勿肯?
汪禄因 迭个要问侬自家唉。买眼药买到石灰行,见白而抢抢错认,侬只得自认晦气重打算,另外再来动脑筋。
张二生 阿呀,一百廿块好洋钿,卖脱家婆跟别人。噢,算了,算了。来,洋钿来。
汪禄因 哪能分法?
张二生 啥个?迭个是我卖家子婆的铜钿,侬拿得落啊?哼,太辣手啦吧?
汪禄因 言明在前,三成拔头。谢媒铜钿呃。
张二生 嗯,(欲打人)。
汪禄因 侬敢?
张二生 汪先生,侬也要搭我想想看,阿是,迭格……
汪禄因 好,我看勒侬阿哥面浪,呶,我一点覅格。皇帝不差饿兵,两小弟兄要开销,对伐?拿六十只洋去呶。
张二生 六十块啊?
汪禄因 哎,
张二生 啥只有六十块洋钿啊?
汪禄因 老弟啊,我看迭桩事体啊老孵鸡生疮,毛里格病啊。
张二生 哪能啦?
汪禄因 同那嫂嫂一定有关系呃。侬回转去寻着伊啊。
张二生 对啊,阿呀,今朝我上仔伊当哉啊。
汪禄因 老弟啊,那嫂嫂我看见过,一只面孔比那个家小是要漂亮得多唉。唉,嗨嗨嗨嗨。
张二生 嗨嗨,嗨嗨。
汪禄因 呶,侬转去,逼伊一逼,叫伊嫁拨侬。侬卖脱馄饨买面吃,可以人财两得。
张二生 对啊,逼嫂嫂能嫁给我格闲话,真是人财两得。阿呀,大哥呒么死,仍旧要回来格呀。格,哪能办啊?
汪禄因 笨蛋,侬写封信拨那阿哥,说那嫂嫂另有姘夫,卷包逃走。侬可以变卖一切,远走高飞。
张二生 唉……对对对。
汪禄因 老弟啊,覅错过机会,呵呵。
张二生 阿呀,真是个好办法。对啊,
唱:
一勿做来勿不休,扳倒葫芦泼翻油,强逼嫂嫂嫁拨我,伲远奔他乡别处蹲。
对,让我转去吧。
第十场
张张大生 唱:
脚踏平地肩背包,
抛妻离家赚钱要,
此番备货回上海,
顺便回家走一遭。
夜深深,月沉沉,
张大生回家路浪行,
离家已有一月多,
去到汉口做营生,
忙忙碌碌无休息,
少有工夫写书信,
奇只奇,家中勿有一封信来到,
不知娘子妻在家可安宁?
还有兄弟张二生,
谅必弃邪归了正,
此一番,办货回到上海来,
顺便回家去探亲,
二更方始舟船到,
肩背包裳路浪行,
待我来,三步改作两步走,
归心如箭回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