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所共知,所谓吸毒成瘾,说的是吸食者身心对于毒品所产生的依赖反应,其程度已强到自律能力丧失殆尽的地步,为了获得毒品,倾家荡产、冒法犯禁,都在所不顾。这给域外的鸦片商用印度的鸦片换取中国的白银,提供了稳定的财源。然而,如果没有畅达的输入渠道,如果没有遍布国内的贩毒网络,也就是鸦片难以进口,或能够进口而处处备受打击,则域外鸦片商也不可能在中国贩毒赢利。很不幸,十八世纪中叶以后帝国的政治环境和社会环境,恰好提供了形成全世界最大贩毒市场的必备条件。正是这样的环境,给鸦片走私提供了方便,而走私入口的鸦片,由于逃避了帝国征收的关税,在黑市的售价比合法进口的鸦片便宜得多,因而使越来越多的中下层人民也加入吸毒者的行列。走私贸易向来不受“外汇管制”政策的限制。不言而喻,鸦片走私的规模愈大,则由中国非法外流的白银愈多。
五、如此庸主
早在一八○○年,由英国东印度公司操纵的对华鸦片贸易,便已达到走私进口两千箱的规模。据中国方面稍后的记载,每箱例装“整土”即生鸦片四十个,每个约重三斤;以每个值洋银三十元计,则这一年走私进口的鸦片总值,便达洋银二百四十万元。其中约百分之七十五,即一百八十万元,流入了英印政府的金库。
很奇怪,对外贸易的这一巨额“漏卮”,似乎没有引起帝国政府的特别不安。虽然在嘉庆皇帝亲政那年(一七九九),他已重申禁止鸦片进口,但直到十五年后(一八一四),他才比较认真地对待鸦片走私问题,却仍以为只要粤海关严禁进口,便可“杜其来源”,用不着“内地纷纷查拿”。熟悉中国官场黑幕的人一看便知,嘉庆十九年这道禁烟上谕,与其说为了责成粤海关厉禁鸦片进口,毋宁说为了制止各地官员竞相染指鸦片缉私;谁都知道粤海关是满洲亲贵的禁脔,一任监督便可捞到令人咋舌的财富,而缉私向来是帝国官员敲诈勒索的“合法”手段,或与不法商人串通以缉私保护走私而坐地分赃的亨通财源。
毫不奇怪,嘉庆时代屡屡下诏禁止鸦片进口,用的理由也十分堂皇,说是服食鸦片非但助长奸邪横行,并且使人短命早夭,然而这种被马克思所形容的陈腐世界代表的道义原则,效应却适得其反。由于强调禁烟的道德理由,鸦片走私更加猖獗了。一八二○年,即嘉庆皇帝魂归地府向列祖列宗报到的那一年,英国鸦片商偷运入中国的鸦片便增至五千余箱;次年即道光元年,由于宫廷核心权力交替而无可避免的政治震荡,给边境黑市交易天赐良机,又使这一年走私进口的鸦片猛增至七千箱,合当时的中国衡制约一百四十万市斤,总值在洋银四千二百万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