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吉上书曾建议皇帝首先仿效雍正，用无情的手段革除乾隆晚年的积弊。倘说他的建议提得太早，刚在嘉庆亲政不过半年，和　虽倒，而其党羽遍布中央与地方，因而嘉庆投鼠忌器，不得已放逐洪亮吉以安人心，那还情有可原。

　　但嘉庆亲政后，“乾纲独断”，时间又有二十一年，比雍正在位的全部时间还多八年，他做了什么呢？据中外学者研究，他做过三件事：一是撤换封疆大吏，将乾隆末任命的十一名总督撤换了六名；二是节约国库开支，他本人甚至穿着打补丁的皇袍上朝；三是屡颁鸦片禁令。关于鸦片禁令，在前已指出其效应了。撤换封疆大吏的效应呢？“是把和　的老朋友换成原来反对过他的人”。反对和　的官员中间，不乏虽迂执而正派的人士，但更不乏狡诈而投机的奸徒。天大地大不如皇帝大，在中世纪是经验。和　权力再大，在皇帝面前终究是个奴才总管。但经验证明皇帝也是人，也难逃一死。因而皇帝年岁愈大，无论如康熙那样早定接班人，还是如乾隆那样退居太上皇，总之表明权力更替是不可避免的，于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君主专制体制内也是不可避免的。和　未尝不知此理，他在老皇帝选择皇十五子作为继承人中间，起了大作用，在乾隆宣布立储前先给未来皇帝送玉如意，就表明他已在替自己准备后路，希望在新皇帝即位后继续充当头号奴才总管。事实表明他投机失败，但他至死也似仍不明白，新皇帝除了具有权力独占欲，更有金钱独占欲。他擅权四分之一世纪所聚敛的巨大财富，恰好种下了他的死因。中国学者早就懂得区别节约与悭吝，决不以为守财奴的悭吝是一种美德。嘉庆的悭吝与其父的奢侈，固然形成颇大反差，却没有在满洲亲贵或汉族官僚中间起到表率作用，相反都越发起劲地盗窃国库或贪污国帑，因为谁都明白怎样做才算上行下效。

　　如此庸主，能进行“自改革”吗？答案是明摆着的。

　　一九九二年九月稿，一九九三年九月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