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仁虎一介儒生,纵有诗酒豪气,本来诗书传家、家宅殷实的他,原本是可以在这乱纷纷、闹哄哄的尘世里觅一方小天地、喝一壶小酒、写几首诗文、听几番小曲的。他毕竟不是靠诗文干谒青云功名、靠酒酣耳热求取富贵的寒士书生,他完全没有必要非得仿效着唐人一剑一马一壶酒式的“出塞”,在苦寒的边关建树功名之后衣锦还乡。原本,在京城里,他已然是衣锦无忧、家宅安稳的。在京城里的诗酒交谊、名流酬唱颇多的他,原本亦不乏同道佳友,交游雅兴。早已加入“稊园”诗社的他,与一大帮诗人名流相知甚欢,樊樊山、关赓麟、易顺鼎、许宝蘅、李绮青等皆为同社中人,高朋雅集、诗酒吟咏之时颇多,原本亦并不寂寞。
他为什么掷弃眼前的安乐窝,偏要觅关外的苦寒地?他为什么执意北行?单枪匹马到关外,到奉天、到沈阳,还要寻找什么样的理想国?
也许,早在1919年,夏仁虎被推选为众议院预算委员会委员长时,即注定了他这一趟五年后的“出塞”。那时,国会为张作霖的奉系所操控,分参众两院。作为国会年度大事的国家预算案的制定由夏仁虎主持,在其精心筹划下,竟然在由军人操控的国会中通过了裁减军费三分之一的民八预算案,这不由得让人莫名欣喜。按照夏仁虎的说法,预算案为众议院最重责任,须得四分之三出席,方能决定。党派分歧,故成立甚难。自民国以来,无两院通过之预算案。这一方面说明夏氏的精心筹划、倾力周旋之功,另一方面似乎也可以证明奉系的某种开明纳言之态度;至少,从这一年开始,夏氏进入张作霖的视野。
1928年发行“张作霖就任海陆空大元帅”和“中华民国国民政府统一”邮票
1922年春,张作霖的奉军入关,浮现全国统一之希望。张作霖自称镇威军总司令,通电全国,谓入关系以武力作统一全国之后盾。“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或许,张作霖就是那个唐诗经典中的“飞将”,这样的“飞将”,自然会使无数怀抱治国平天下大志的儒生们怦然心动。家国破碎一轮又一轮,政客走马一拨接一拨的1920年代,这样的“飞将”出人意表也给人希望。夏任虎欣然受命,任镇威将军公署政务处长一职,似乎也随着“飞将”的出现而显露一身侠气,铁骨铮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