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着嗓子说完,又眯起眼睛笑了。
这个乡下人说的一点儿没错,寥寥几句话点中了我的痛处。我叫陈茄子,茄子的“茄”字。我恨死了这个粗鄙的名字,就因为这个名字,我在学校里没少被人嘲笑,每次照相都是我的灾难。大家摆着V字手势刻意齐声高喊茄子的时候,最让我尴尬。为了改名字,我曾跟父亲大闹过几场,一向与爷爷不合的父亲却罕见地拿出爷爷来压我。
“这是你爷爷给你的名儿。”
父亲冷冷的一句话,我就没了闹下去的理由。
门口李三宝笑呵呵地站着,我皱着眉头不知如何应对,我有点儿讨厌这个粗里粗气的乡下人。
李三宝的嗓门着实是大,正在庭院里练字的爷爷闻声踱着方步走了过来。李三宝见了爷爷,登时便挤开我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他冲到爷爷跟前,“通”地一下跪了下来,口中喊了声:“三宝曾孙给太爷爷磕头咧!”
接着便是几个头磕在红砖地上,额头正中磕出了红印。
爷爷激动地扶起李三宝,嘴唇抖个不停,喃喃地连声说好,他泪眼婆娑,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来,冲着屋里喊了声:“大忠,老家来人了!”
一向严肃的父亲见了土里土气的李三宝,立马抱在了一起。
李三宝抱着父亲,憨里憨气地叫了声“忠爷爷”,吓得父亲连连摆手:“三宝哥,这辈分我可担不起啊,当年咱俩穿开裆裤的时候,一起在村里捅马蜂窝,你把我一脚踹进河里,自己来不及跳水,让马蜂蜇了个满脸花,这事儿我可还记着呐!”
李三宝摸着脑袋哈哈大笑,却仍旧强调着:“玩闹是玩闹,咱们小清村最重祖制,这辈分却是不能乱啊。”
他虽然高兴,说的却认真,话里带着庄稼人的执拗。
父亲没再接这个茬,热情地把李三宝让进了屋里。那天晚上,家里摆置了一桌好菜,父亲特地开了瓶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