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嘉庆帝发动的宫廷政变,无论他的主观意向,是高尚还是卑鄙,是振兴帝国还是报复私憾,那效应必定是指向乾隆六十四年的政治遗产,一个腐败的官僚体制,一个动荡的社会结构。
即使这个皇帝缺乏改革祖制的胆略与勇气,那末他抓住和 的贪赃枉法事件开刀,并追究下去,至少可以排除引起帝国机体溃烂的脓汁,获得较大幅度清除积弊的社会效应。
很奇怪,嘉庆帝处理和 案,结束和发难一样匆促。他刚“赐令”和 自尽,便立即宣谕对于此案停止追究。理由当然很堂皇,无非表示皇帝仁爱,说是考虑到“罚不及众”,又考虑到追究下去“恐启告讦报复之渐”,所以他重治和 之罪,“惟在儆戒将来,不复追究既往”;他声称不管“从前热中躁进,一时失足”,就是说不管跟和 一起干了多少坏事,只要为“国家”即他本人出力,都可以跟着他“咸与维新”。这不古怪吗?等于是脓疮刚被切开,便赶紧将切口缝上,似乎唯恐脓汁排出流尽,反而说那本非痈疽而是宝贝。
假如说对和 案速发速收,还只是显示乾隆接班人的懦怯,以不再大权旁落而满足,根本不敢冒犯太上皇留下的积弊,那末他对和 财产的处理,更显示他的贪婪。
和 无疑是清开国一个半世纪内最大的赃官。他进入帝国政府中枢二十三年,在乾隆的纵容庇护下,编织了由中央到地方的一张巨大的私人关系网,有组织地利用权力进行贪污,而和 居于从中抽丰的地位。他到底聚敛了多少财富,仍属于历史之谜。据清代官场传钞的嘉庆四年正月十七日即和 处死前一日的一道上谕,嘉庆帝承认收到查抄和 家产的清单,共一百零九号,内有八十三号未估价,而已估价的二十六号,合计值银二亿二千三百八十九万五千一百六十一两,著存户部外库云云。这数字够惊人的了,相当于乾隆晚期政府每年财政收入的三倍多。那末人们当然要追问,尚未估价的那八十三号总计值多少亿两呢?转到何处去了呢?还有隐匿未查出的吗?当然真有这样的傻角,一名旗人副都统,便冒失地奏请皇帝追查和 的窖藏金银,不想被皇帝大骂一通,丢了官还“著交部严加议处”。不消说,正如上谕所训令的,“嗣后大小臣工,不得再以和 资产妄行渎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