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良猫在办事处客房，哪儿也不想去。住宿在办事处的人，差不多全是他和李发生这样的特定对象，他更不想和他们照面。稍微上台面的人是不会住宿办事处的。许子良坐在电视机前，思绪却在昨晚上耿县长和姜局长追截上访移民户的事上。也不知事情怎样了？凭他的经验，入院后的伤员多半还会有那么一两个死于抢救中。当初政府私扣这笔百来万的移民补助款，可曾想到会弄出这么大的一出事故来？许子良暗自拨拉了一下，没有几百万是摆不平的。他暗自摇头，县政府一方面想方设法消灭信访，可一方面又为了丁点儿利益制造矛盾，激起老百姓上访。

　　许子良用客房里的座机打了苗小诗的电话。

　　“是不是还在医院啊，小妹？”许子良笑问。苗小诗笑说：“是呀。老哥你没出去？”许子良说：“现在北京是怎样个鬼天气你不知道？这活罪就不受了吧。”他却是不好开口问昨晚上的事怎样了，噢了一声说：“我们今晚上走，坐飞机，估计明天到家。”苗小诗说：“我不是跟老哥说了，要你在北京待上几天吧！老哥急着回来擦屁股啊？”许子良笑道：“给你擦屁股呀。”苗小诗笑说：“去你的。”许子良叹了口气说：“咱这个工作，到哪不是给人擦屁股？和小妹一块，总比独个待在这里要好。”苗小诗说：“那就回来吧。我离不开这里，恐怕不能接老哥大驾了。”许子良说：“咱俩就甭讲这个客气了。小妹那儿不轻松吧？”苗小诗道：“是呀，昨晚上给你电话后又死了一个。今早上死者的家属赶来了，医院是哭声震天，都成丧场了。”许子良心道果然是了，也不知县里领导这回怎样处理这事？他叮嘱道：“小妹可得小心呀。”苗小诗柔声说：“我知道。那边天气冷，老哥要注意身体。”许子良便感到一股暖流流走身上，说：“好的，就这样，再见！”

　　下午范副乡长他们回来。用过餐后大家忙着收拾行囊，李发生却是坐在电视机前一动不动。小彭要他收拾东西，他只说不忙。许子良便知他是什么意思了，让范副乡长把那两千块钱和李发生来京的车费给他。范副乡长从钱包里点了三千块钱撂在李发生面前的茶几上，李发生却视若不见。许子良过去把钱拿在手中，塞给李发生说：“老李，这是给你的，除了那两千块，还有来京车费，你点下数。”李发生这才抬起头来，蘸着口水把钞票点了，拿眼望着许子良不语。许子良就问：“有什么不对吗，老李？”李发生说：“吃的喝的还要我自个掏腰包不成？”许子良只好示意范副乡长再给他五百。范副乡长狠狠地剜了李发生一眼，递给许子良五张百元大钞。许子良接过钞票时见范副乡长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好几下，知他愤懑到了极点，换在别的场合，只怕早已开口骂娘。许子良慨叹，这个李发生成老油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