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培云:《三国演义》里倒是有,但更多的只是心机与权谋。
王学泰:《红楼梦》就不一样。整体来说,只有满足了温饱之后,人们才会注意精神上的追求。当然,独立的心灵空间在文人士大夫世界里是存在的。《易经》里就有“不事王侯,高尚其事”的说法,后来衍生出老庄学派,有了对功名利禄的拒绝。“江湖”最早见于庄子,虽然指的是江河湖海,却有广大无边、自由自在的意味。庄子感慨涸辙之鲋,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但若没有宽阔的江湖,就不可能“相忘于江湖”。
熊培云:应该说,科举制度是读书人不入江湖而跻身庙堂的重要途径。黄仁宇先生说中国“上面是一块长面包,大而无当,此即是文官集团。下面也是一块长面包,大而无当,此即是成千上万的农民,其组织以淳朴雷同为主。中层机构简单……上下的联系,依靠科举制度。”他称之为“潜水艇夹肉面包”(submarnesandwich)。您如何看待科举制度对中国社会的影响?
王学泰:应该看到,科举制度形成了一个与皇权相抗的文人集团。虽然科举制度始于隋唐,但是真正发展起来还是在宋朝,全凭试卷说话。唐朝科举有点像文革时期选工农兵大学生,试卷与推荐相结合。是否能中进士,取决于考生在长安的声望,而声望的形成有赖于豪贵名流的推举。如顾况之于白居易,玉真公主之于王维。但到了宋朝就不一样了。誊录、糊名、回避、锁院等制度设立,考生基本上凭考卷定去取。三代内没有做官的考生占到了40%以上,打破了贵官豪门对于仕途的垄断。科举出身的官僚在庙堂占据优势的时候,必然会形成一个无形的集团。宋代皇帝有“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明确意识,宋代士人有派别,但没有相互的杀戮,士人与朝廷合作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