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说完后直奔他的警车,一溜烟钻进去,从车窗中探出头来对吴可说,就这么定了,哥们儿,我先到局里去一趟,晚上等我电话。
老钱带着一身兴奋开着同样兴奋的警车,眨眼功夫就没了踪影。吴可摇摇头,他原本想让他送他去一趟花圈店,现在只好自己打车去了。到了花圈店,吴可算开了眼了,他知道有一种仿人民币样子的冥币,可实在没想到竟然仿得那么像,纸质和真的人民币像极了,若不看那上面的阎王头像,他简直认为是真的了。他对店老板说,你这里有多少,我要二百五十万。店老板认真地看了看他,见他不是开玩笑,高兴地说,有有有,我这就给你拿去。店老板喊来伙计帮忙,乐颠颠地给他灌了一大袋子,全是百元的,一万元一沓,崭新崭新的。老板抓起一沓甩了甩,得意地说,你看看这纸质,听听这动静,咋样,和真的比,不差啥吧,呵呵,满意吗。吴可点头,付了帐,这“二百五十万元”花了他一个月的工资,他都有些肉疼了。吴可打车到了嫌犯爷爷的墓地,在他的坟前把那二百五十万元的冥币烧了,边烧边说着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话,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难道是心中有愧吗。他对着墓说,您老多担待,这是您孙子孝敬您的,考虑到真的人民币您也用不上,据说那边不用人民币,所以我特地兑换了您能用的钱币给您,希望您见到您的孙子,把我的意思跟他好好说说,我没有出卖他……
说完这些话,他的眼睛一阵阵发潮。
晚宴上,老钱的兴奋劲头无比猛烈。他不停地给吴可敬酒,直呼哥们儿太讲究了,太够意思了,然后滔滔不绝地说起下午见局长时的得意经过,说时胖耷耷的脸上红光扑闪,整个头部一层层向外扩散灼人的光晕。
老钱说,我下午得了吴记者给我的纸条,撒丫子似的奔到局长室,局长室内有人,我也没管那许多,局长见我闯进来,也不打个招呼,不大高兴,想要发火,可我手里有法宝,不怕他发火,我把手中的纸条向他扬了扬。他恼怒地看了看我说,什么鬼东西。我说,局长,我可有年头没立功了,这次你无论如何得给我报个功。局长眼睛一瞪说,你小子搞什么鬼,你他娘的想立功,等着吧。我对局长说,上午把嫌犯毙了,可那笔赃款还没下落呢。局长火了,说我还不知道么,用你提醒,省厅的胡处长就在这儿坐着呢。局长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人说,胡处长就为这事来的。我笑嘻嘻地说,局长大人您先别发火,您先看看我手里的这张纸是什么。局长瞅瞅我,大惑不解地接过去,他可没想过我能把赃款找到,呵呵。局长看了半天,说什么东西。我这时看都不看局长一眼,眼皮一抬,说这是你想要的东西啊。局长说我想要的东西,什么东西。我说嫌犯的赃款啊。局长这才明白过来,那眼睛瞪得跟个牛眼珠子似的,看着我就像看外星生物,哈哈,过了好半天他还不敢相信地说,老钱,你的意思是说,这张纸上写的是赃款藏匿的地点。我没好气地说那当然了,局长大人,您若不信,我拿走。局长说净他娘的胡扯。我得意地说,从这个地点若找不到赃款,你拧我的脑袋。局长一听这话,脸上立刻没了乌云,满脸灿烂啊,高声说,好小子,军无戏言,你小子要是敢到我这里开玩笑,你看我敢不敢拧下你的脑袋。接着,局长立即和边境那边的派出所联系,告诉他们地点,让他们马上去找。局长告诉那边地点时,一边读纸上的字,一边笑,等他撂下电话,笑着说,老钱,你这整的是哪出儿啊,这咋写得跟古诗似的,你是不是从哪本书上抄来的啊,接着凶狠地对我说,你小子要敢在这当口欺骗领导,就是天皇老子来了,我也要收拾你。我笑了,说那要是真的呢,若真的找到赃款呢。局长没好气地说,若真他娘的找到了赃款,我记你一大功。我说,局长大人,这军中可是无戏言啊,我可等着您给我记功呢。说着我就要走,局长一瞪眼说你哪儿去,我说没我事儿了,我回去呀。局长说没你事儿了,想得倒美,这事儿还没着落呢,你就想溜啊,给我乖乖呆在这里等,什么时候有了消息什么时候走。我只好呆在那里等。这时局长又问我那张纸是哪儿来的。我说我昨晚做梦时梦到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给我的。局长说净他娘的扯蛋,又说你小子不说我也不问,老子才不管你是哪儿弄来的呢,只要是真的我就给你记功。
说实话,局长不信我也有道理,老钱继续着他的得意,说那么多刑警都问不出个下落,当地派出所全体出动,又发动当地百姓上山找,找了一个多月都没找到。就因为这赃款的事,人犯都毙了,却一直到现在都没开庆功会,没法开啊,呵呵。当时分管刑侦工作的老李,就是我们局的李副局长听到消息进来,看了我一眼,一声不吭地坐在一边,那个沮丧呀,别提了。后来一直等啊等,我感觉我这辈子最漫长的一次等待,就是这次了。直等到天擦黑了,才等来消息,说是找到了,所有赃款一分不少。哈哈,当时把我乐的呀,就别提了,不但我,局长也咧嘴乐了,说老钱你他娘的立了一功,老子给你记着呢。我一看表已经六点多了,想起晚上要请吴记者呢,赶忙说,局长,现在我可以走了吧,我那边还一帮子哥们儿在饭店等我请客呢。局长说快滚快滚,愿他娘的滚哪儿去就滚哪儿去,没人管你。我走出门,听到局长在屋里说,这个大案终于没留下遗憾,明天摆酒庆功。
老钱说完后,大呼爽啊,真他娘的过瘾哪。有人问他,赃款没找到咋就把嫌犯给毙了呢,应该等嫌犯说出藏匿的地方再枪毙啊,否则嫌犯枪毙而赃款没找到咋办呢。老钱说净胡扯,那嫌犯一辈子不交待,难不成一辈子都不枪毙了。有人笑嘻嘻说那个富商咋处理了,他买的肝和肾可都是赃物呀,按理说,应该没收吧,呵呵。有人跟着说,对呀,应该把他的狼心狗肺都掏出来,喂狗。老钱说按理说应该没收,可心肝肺那样的东西咋没收啊,总不能真把的肚子豁开把已经换上的肝和肾再换下来吧,呵呵。老钱不理他们了,凑近吴可说你到底是咋得到那张纸的,难不成就因为他知道你要给他放一笼子鸟,一感动,就告诉你了吧。吴可把经过说了一遍。老钱瞪大眼睛说,他要给你一百万,我的天哪,你居然没要。吴可说那不是我的东西,我当然不能要,也不敢要。老钱点点头,说你行,见到这么多钱不动心,了不起,不过这钱真不能要啊,说完号召大家敬吴可酒。
老黄对他的稿件很满意。但稿件发出后应该带来的轰动效应却未出现,这让他颇为沮丧。他狐疑不已,抓挠着自己的秃顶,对吴可说,差哪儿呢,应该会有社会反应啊。吴可说或许是大众已经麻木了吧。老黄看了他半晌,说难道真是麻木了吗。沉思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说,该关注的不关注,不该关注的却受到关注,这个社会,咋了吗。
老钱这段时间不断地撺掇吴可去见他选定的“国色天香”们。吴可见了几位,感觉还不错,那几位“国色天香”也明确表示对吴可很感兴趣。可这香艳的生活并没有让他开心,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的睡眠质量一天比一天差,好像一整夜光做梦了没睡觉一样,白天的时候便无精打采,总犯困。有时候还会做噩梦。梦醒后,常会想起嫌犯在审讯室里看对面窗子时那直勾勾的眼神,想着想着便感到那双眼睛就在身后。这让他心烦意乱,他感觉嫌犯的音容笑貌已经钻入他的心里。他被绑架成了他的粉丝。
9.
新年过后,老钱的好运来了,市公安局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老李调走了,空出的位置,在局长的大力推荐下,他顶了那个缺儿。可吴可却迎来恶运。新年过后没多久,报社决定晚报改版,把原来十几版的晚报改为八版,晚报价格也相应地降了近一半,报社领导们期望凭此能夺回失去的辉煌。与此相应,编辑部收编的文人也自然得适当地削减。吴可理所当然地在应削减的人等之列。
结果毫无意外。老黄说他已经死保他了,可是没办法啊,老黄说,你看编辑部里剩下的那些人,不是上面有人,根子硬,就是学历高,专业强,只有你一个中专生,还是学机械修理的,若你舅舅还在本市就好了,或许能有点儿办法,可他不在了,这人一走啊茶就凉。老黄唏嘘了半晌,又说,其实也没什么,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你别灰心。吴可像一只木鸡般地站在老黄面前,呆愣愣地看着他的嘴唇上下不停地张合着。
当他的元神在天地间溜达一圈回到他身体里时,忽然听到老黄说他也要离开编辑部了。他啊地一声惊叫,不等他问为什么,老黄已经在解说了。老黄说他申请了提前退休,已经获得批准。退休后他打算到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去,目的是感受一下新气息,改造改造僵化的头脑,一言以蔽之,就是想解放思想,与时俱进,跟上时代的步伐。吴可吃惊地听着老黄的话,感觉他像在演双簧,嘴唇在动,嗓音却是别人的,那个别人似乎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他的嗓音穿过遥远的时空传来。
老黄最后说,社领导这样对你不公平,毕竟你也算元老了,就这样把你除名了,有点过份。不过你别灰心,等我到了那边扎下根后,过个一年半载的,我就把你要过去,毕竟咱们都是编辑部的老伙计了。这事我会想着的,你放心。老黄说到最后时很动情,眼睛都潮了。
老钱知道消息后,立刻赶来,拍拍他的肩头,说兄弟,没事,这算啥,以你这么有才华的一个人,找个工作不难,你找工作的事儿就交给我了。老钱说办就办,当天就把他那群哥们儿都招呼到酒桌上,向他们布置工作任务。吴可听着老钱的部署,心里一阵阵酸楚。
那些“国色天香”们听到这个消息,集体消失无踪。吴可的生活陡然乱了阵脚,虽然他极力镇静,想稳住那溃逃的日子,可已经办不到了,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除了出去买菜外,足不出户。
对面楼那个女孩最近好像和她的男友相处得不是很融洽。吴可总能看到俩人在屋子里吵架,开始时两人像斗鸡似的你瞪着我瞪着你,后来逐步发展到肢体冲突。有一天他看见男孩打了女孩一耳光,女孩毫不犹豫地抓起桌上的茶杯向男孩扔去。吴可想,男孩的行为不知道惹怒了对面楼内多少个男人,男孩一定不知道这个女孩其实还是个明星呢,她有很多粉丝,现在这些粉丝们一定想冲过去把他撕裂。
但是,这个极端的事情不可能发生,另一个更极端的事情却发生了。
吴可目睹了整个过程。那天傍晚时分,女孩又和男孩吵起来。吴可见到两人在室内凶恶地撕扯对方,像在做某种运动,之后就没了动静。吴可想,何苦呢,合不来就分手呗,吵来吵去的有什么意思呢,人生短暂,能珍惜的便珍惜,不能珍惜的便放弃好了。当星星撒满天宇的时候,他看见女孩穿着一件粉红色连衣裙出现在窗口,接着,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女孩居然跳楼了。
跳下去前,女孩好像朝他笑了一下,仿佛和他告别一样,难道女孩知道有他这么一个粉丝吗,然后她整个人就像一朵粉红色的云团,从她的窗口飞出去。女孩飞出去的时候姿态优美,宛如飞天的仙女。楼下很快乱起来,像蚂蚁窝被捅了一下。吴可呆呆地望着对面的窗口,感觉像在梦中。对面窗口已经空荡荡,只有纱质窗帘在微微摆动。这时他忽然感到背后有一双手在推他,紧接着一股热血在脚底生成,并很快涌上头顶。他顿时感到脚底发麻,头大如斗,整个人向下栽。他慌忙用手抵住窗框,极力抗拒。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如虚脱一般,颓在阳台里。
第二天他打电话给老钱询问女孩的事情。老钱不屑地说,还能啥事,现在这些八零后九零后啊,都他娘的跟发了疯一样,你说他们缺心眼儿吗,可他们比咱们这一代人精多了,但你说他们精吗,他们做出的那些事儿,又他娘的跟缺心眼儿似的,这段时间都把我忙坏了,前几天三个九零后,就为了抢几百块钱,深更半夜闯入一户居民家中,将那户人家一家三口都杀了,你说他娘的是不是缺心眼儿。还有,昨天上午,咱们市委一个领导家的孩子,开了一辆破车,当然那破车咱是买不起,满大街横冲直撞,把一个过路的老头儿给撞伤了。撞人后居然扔下一沓钱,开车就走,你说这不是他娘的缺心眼儿是什么,被交警拦住了还满不在乎地大骂,逮到局里,他老子马上打来电话,说老钱呀,我这整天忙,没时间管孩子,把孩子惯坏了,出了事都是我的责任哪,当然了,该咋办就咋办。你说这话说的,让我该咋办就咋办,哼,你说我该咋办吧,娘的。接着他家娘们儿就把我堵在办公室里让我马上放人,说不放人就不让我出去,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嘿嘿,跟我玩,一个老娘们儿还能把我堵在屋里么,我说我要出去尿尿,那娘们儿居然不让,我说你不让我出屋,我就在屋里尿了。吴可说你不会真在屋里尿吧。老钱哈哈一笑,说还有他娘的我不敢干的事么,我就在屋子里当她的面,解开裤子,往痰盂里撒了泡尿,哈哈。那娘们儿吓着直闭眼睛,我说我要出去倒痰盂,她依然不肯,我说那好,我不倒,我把痰盂拿到她跟前一放,然后跷起二郎腿,看报喝茶,哈哈,等了一会儿,那娘们儿受不了尿味,逃了。哈哈,他娘的,跟老子来这一套,看老子怎么治她。吴可说,昨晚那个女孩到底什么原因跳的楼啊。老钱说还能因为啥,还不都是因为乱搞呗,现在这些八零后九零后啊,把乱搞当时尚,似乎不乱搞搞,就白活了似的,真他娘的。就说跳楼那个女孩吧,她处了一个对象,和她是一个公司的,没处之前,那个男孩有对象的,还不是一个呢,这个女孩是硬把他撬过来的,你说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儿么,撬过来你就和人家好好处吧,可她不,居然还和别人不***四的,你说这能不干架么,干急了,女孩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向男孩捅去,那家伙捅得跟个血葫芦似的,法医说共计有十九刀,捅完之后,她居然还有心思洗了澡换了衣服化了妆,然后才不慌不忙地跳下去,完全不当回事儿,你说他娘的,现在整得连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吴可惊叫一声,啊,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可不是么,老钱说,估计就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才大打出手的,结果弄了个三命呜呼,老钱在电话里苦笑。吴可撂下电话,感到大脑明显缺氧,胸越来越闷,眼前的房间竟像会缩小似的,两边的墙壁向他挤压过来,他感到快要窒息了,这时,他看见一团红云在他的眼前飘……
老钱那帮哥们儿居然真给他找了一堆的工作,但没一个适合他的,老钱恼怒地对他们说,像吴记者这样的才子,咋地也得找个体面一点儿的工作呀。你们找的这些破工作没一个像样的,重新找。吴可看着打印稿上的那些工作单位和职务,说让你们费心了,这还是个打印稿呢。老钱笑说,哥们儿的事,哪能不当回事儿呢。吴可木然地说了声谢谢,眼睛直直地瞅窗外。窗外,春绿正新鲜,天空蓝得刺眼,云朵下,有鸟群飞过。
可老钱没等那帮哥们儿把新的工作信息报给他,却先得到了吴可出事的消息。
出事那天晚上,吴可在厨房里无意中找到一瓶茅台酒。吴可看着茅台酒,久久回不过神来,他实在想不起来这瓶酒是哪儿来的,搜遍了记忆,终于在一个痛苦之地找到了答案,那是胡小莉提科长时买的。当时买了两瓶,正喝着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需要出去,所以就喝了一瓶,还剩一瓶被胡小莉珍藏起来。过了没多久,胡小莉出轨,从他家中消失,他便忘了这瓶酒的下落。他还记得当时胡小莉为了提科长,几乎动用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他百般不舍,胡小莉叹息说没办法呀,舍不得孩子就套不着狼啊,对那些狼,若不喂饱了,他们是不会给你出力办事的。吴可说喂饱了他们,咱们就吃不上了。胡小莉乐观地说,那不怕,等我提职以后,工资、奖金、补助、各种待遇都会提高,用不了几年,就一切都会有了。吴可看着脸上洋溢着快乐小女孩般可爱笑容的胡小莉,心想这一定是她最幸福或最接近幸福的时候吧,可这却是他最悲哀的时候。
想到这里,吴可长叹一声,喃喃低语,那时候的胡小莉多可爱呀,日子多甜蜜啊,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若有个孩子,他们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唉。可那时候,一提起生孩子,胡小莉就瞪眼睛,说成天挺个大肚子,还干不干工作了,现在可是一生中最关键的时刻啊,这几年耽误了,以后就没机会了,生孩子着什么急呢。吴可忽然想到,现在她已经有孩子了,此时恐怕正偎在新夫身边奶孩子呢,想到这里,他的心一阵绞痛。
他站起来,想把那瓶酒扔到垃圾桶里去,可他的手一触碰到酒瓶,酒瓶似乎立刻产生魔力,吸引他去拧开瓶盖,瓶盖一开,一股酒香顿时冲入鼻中,闯入他的心里。他随便找了几样下酒菜,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几杯酒下肚,他来了情绪,起身去把那台劣质音响打开,听着他和胡小莉曾经共同喜爱听的萨克斯曲,顿生感慨,想起嫌犯说的那句人生如过桥的话来,禁不住叹息自己为什么那么倒霉呢,别人过桥时风和日丽,景色宜人,他过桥时却只有短暂的晴朗,然后便一直是雨夹雪。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凄风冷雪的日子呢,难道要到离开桥尾才结束吗。想到这里,他忽然感到身后那双熟悉的看不见的手又来推他,把他推离座位,推向窗口……他拼命抗拒着,然而他听到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你为什么要抗拒呢,你为什么要抗拒呢,放弃吧,放弃吧……吴可自语着,是呀,我为什么要抗拒呢。那个声音说,停止抗拒,你就解脱了,自由了……
老钱得到消息时,正在局里主持刑侦会议。初闻消息,他猛地站起来,大声说净他娘的胡说八道,不可能。待得知消息确实后,他呆怔了好半天,才像一根儿开水泡过的粉丝似的颓然坐下,接着用伤感得近乎深入骨髓的声音说,操他娘的,没了一个好哥们儿呀。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有人说吴可居然想不开跳楼自杀时,忽地站起来,凶恶地朝那人吼:净他娘的胡扯蛋,吴记者是坠楼!坠楼你他娘的懂不懂,坠楼不是跳楼,若不是坠楼,你他娘的拧我脖子,砍我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