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5年春天

人物：卢晓明，30多岁，某邮局职员。

李丽，30多岁，卢晓明妻，白领，神情憔悴。

婆婆，60岁左右，卢晓明母。

[幕启：卢晓明家

[婆婆左手拿一把藤藤菜，右手拿一个盆儿，放在桌子上，理菜。

婆：（唱）家务事情全包干，任劳任怨没怨言。竭尽心力维持局面啊，只求她让豆娃多留几天。（白）哎，这本是一个平静安宁的家，自从豆娃来了之后，大媳妇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说是豆娃闹得她睡不好觉，她都快成神经病了。我看她逗是有点像神经病。（说完赶忙蒙嘴，向门口看看，生怕李丽回来听到了）我每天头一粘枕头逗睡着了，雷都打不醒，我看她是太经闲了。

[李丽上，敲门。

婆：糟了，她回来了。（开门，然后赶忙理菜）

李：（进门，把提包往沙包上一扔，无精打采地跌坐在沙发上）妈呀，累死我了！（把头发靠在沙发上）

婆：（轻声）哼，我轻闲得很，我一点儿都不累！

李：（抬起头）妈，豆娃呢/

婆：睡了。

李：他又这么早睡，等哈儿我要睡午觉的时候，他又起来闹。

婆：他不睡，缠到我，我啷门做得成事？

李：（深深地叹口气）我实在是受不了啦，我现在神经极度衰弱，长期缺乏睡眠，工作经常出岔子，我的上司已经说了我好几回了，说不定哪天我逗糟炒鱿鱼了。豆娃必须得送回去了！

婆：好，送回去，没说不送回去呀！他又不会在你屋姑一辈子。

李：你们每次都答应送回去，结果还是没送回去。我这回可是说真的！

婆：你哪回说的不是真的！（背转身悄声）不是蒸的还是煮的呀！

李：妈，你用不着那么大的气，我不是故意嫌弃豆娃，非要撵他走，实在是情势逼人，你不晓得我压力多大呀，竞争多激烈呀！有多年轻人正盯着我这个位置哩！再说他也太磨人了。你不为我想，也得为欢欢想想，他马上要升重点中学了，他可也是你的孙子。

婆：啥子嘛，未必欢欢也睡不着呀？我怎么没听他说呢？

李：他敢说吗？说了有什么用？今天他的老师又给我打电话，说欢欢经常在课堂上睡大觉，问我他在家到底在干什么？这样一下去，重点中学怎么考得起！

婆：唉！我有什么办法！豆娃他娘老子在闹离婚，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怪该死的二娃子不争气，前几天我才打电话给他说了，他说现在不得行，等过些时候再来接。

李：他们两个还在闹啊！过些时候，过些时候，都过了一年多了，等豆娃长成人的时候再来接嘛！这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哪！都怪我当初太心软，不该答应让他来。（唱）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烦恼都自己扛……

[婆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端菜下。

[卢晓明上，进屋。

卢：老婆，又在抒啥子情呢？

李：抒啥情？我该给自己唱葬礼进行曲了！

卢：葬礼进行曲？这话从何说起？

李：从何说起，从你屋豆娃说起！你老婆快被逼成神经病了，工作也要丢了，你作子重点中学也要泡汤了，把人逼死了，你就等着收尸吧！
卢：收尸？简直危言耸听嘛！

李：危言耸听！你哪能回听到我的话的，只晓得为你二娃子着想，搞得家里没有安宁的时候，你不关心我，总得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儿子吧！

卢：儿子怎么呢？

李：哼！你还在做梦哩！

卢：啷概的呢？

李：老师打电话来说，欢欢经常在课堂上睡大觉。都是豆娃这个小祖宗闹的！

卢：真的呀！他怎么这么不懂事！这节骨眼上还睡大觉！

李：不懂事？他逗是太懂事了！他睡眠不足，不打瞌睡才怪，我还没精神哩！

卢：干脆让他住到老师家去算了，也她让老师给他补习补习功课！

李：你倒是会替他考虑，那我呢？你逗不为我着想？你安排我住哪里？

卢：你还能住哪里？当然是住家里了。未必住招待所啊？家务活儿一点不要你摸，你一天只上点班，你还要怎样？你简直成了供起的仙儿了嘛！

李：（冷笑）哼！你到是会避重就轻！我现在急需的是安静，是睡眠！睡眠！你懂吗？我成别个的仙儿了？我都成别个的牺牲品了！为了你二娃子一家，我牺牲了我的宁静，我的睡眠，我的健康，我的婚……（想说“婚姻”，忍住了），现在我又要牺牲我的工作了，还带上欢欢考不起重点！这是“我”的家，却没有我个人的生活空间。我每天6点多起床，晚上10点多钟才回家，我哪有时间做家务？我如果在家做家务，你有能力一个人养活一大家子吗？！

卢：（李丽最后一句话严重刺伤了他的自尊心，卢晓明气愤地）好……好……好，我们牺牲了你，只有你劳苦功高，你能干，你了不起，你不就是工资比我高一点儿吗？你逗不得了啦！他不是没办法吗？他们两个在闹离婚，你也要体谅一下人家！

李：你就不怕我们两上离婚！

卢：（一愣）你——！

李：（突然爆发）我怎样？我还要哪门体谅他？这种日子我都忍受了一年多了，搞得我现在都快跟崔永元一样得抑郁症了。工作工作不像样，你现在压力多大呀！竞争多激烈呀，你要我那天像张国荣那样跳楼自杀了，那才算体谅他，是不是？

卢：（惊住）嗄！（欲言无语）

[小孩哭声。

李：你自己听听，你自己听听，每天都是这样的哭声！本来两三岁的小娃儿，是最需要父母的时候，应该呆在父母身边，不然他逗没得安全感，逗老是哭哭啼啼的。你看豆娃，每天早晨眼睛一睁开逗开始哭闹，有时他能连续哭上一两个小时，你说他有哪天没哭，叫人心烦不心烦？

卢：他才两三岁的小娃儿，哪有不哭的，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哪个做父母的不想自己的娃儿在自己身边！你以为哪能个都像你呀！他娘老子做点小生意，累死累活，忙得脚不沾地，才能勉强糊口，把个豆娃养得像只瘦猫，这才接了来，把他送回去，他们哪得时间带他呀！

李：菜市场每天有那么多卖菜卖肉卖水果的，他们也要养活一家人，未必他们就不带娃儿了啊！我看是因为他们闹离婚，谁也不想带他，结果把我和欢欢害惨了！你二娃子那个人，哪个能跟他过下去，小梅第一次上门，就遭他打得哭兮兮的。

卢：是是是，你说得对！说得对惨了！

李：本来逗是嘛！自己的亲人是不一样。我妈老汉带我三妹的娃儿来这里住一二天，你逗很不耐烦，从来没得一个好脸色，现在你居然有这么好的耐心，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卢：啥子问题？

李：我在你心中没分量！

卢：你一定要上纲上线，是不是？

李：这怎么是上纲上线呢？事情明摆起的嘛，对自己的亲人尽心竭力，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对我娘家的人一律漠不关心，别说帮忙了，就是一般的礼节都没做到！

卢：那是你妈老汉嫌我配不上你这个大小姐，是他们看我不顺眼。

李：卢晓明，你说话可要有良心！

卢：我怎么没得良心？

李：好，你有良心！那对我呢？除了刚结婚那两三年，我过生日你从来没得一点表示，话都没得一句，我到医院检查出有病，你嘘寒问暖过吗？我长期睡不好觉，你关心过我吗？反而还嫌我烦！你们哪里像是夫妻，根本就是陌生人！陌生人还问一声哩！

卢：你数落了我这么一大堆，你关心过我吗？你说得对，我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们本来就是两种完全不一样，兴趣爱好也不一样，在很多事情上都达不成一致意见。

李：（若有所悟）看来我妈老汉当初说得对，我后悔没有听他们的话，当初你那么一副居家男人的样子，追我又追得那么辛苦！我被你的外表迷惑了！

卢：（冷笑）你现在后悔也不晚啊！

李：卢晓明，你竟然这么说！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看来我在这个家里才是多余的，怪不得你把豆娃送起。他不走我走！（提起包，站起来）

卢：（一怔，没想到会闹到如此地步，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李：哼！（走向门口）

卢；（赶忙上前拦她）李丽……

李：（把卢晓明猛地推了大趔趄）拦什么拦，反正我们早已是貌合神高，我们离婚好了。

卢：（气愤地）好，离就离，有什么了不起！你不是早就觉得我配不上你吗？离了，我找个比你更好的！你人老珠黄，还看有没有男人要哩！

李：（气得发抖，嘴巴颤了颤，只那么盯着卢晓明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硬是不让它流下来，但学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拉开门，准备离开）

卢：（有点内疚，想去把她拉住，又觉得没面子，退回来）

婆：（上，在卧室门边听了好一会儿，的到闹到离婚的地步，赶忙出来阻拦）哎，李丽，李丽……（拉住李丽，对卢晓明）你找死啊！一个二个的要离婚，你还嫌人妈不够操心，是不是？欢欢怎么办？结了婚就有责任，你们想离婚就离婚啊？（对李丽）你不要走，我带豆娃回去逗是。豆娃外婆有病，他外公照顾她都搞不赢，不然也不会把豆娃送到这里来，是我们拖累了你！

李：你刚才没听到你儿子说的话吗？我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我们过不到一起，我才是我们的症结所在。你身体不好，你不是不适应那边的环境吗？生了病多的事情都出来了。

婆：我哪有那么娇贵！他那是屁话！啥子完全不同的人，过不到一起又过了这么多年了？我和你老汉还不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我没文化，他是老师，我们还不是和和瞌瞌过了一辈子，夫妻最关键的是要互相尊重，互相忍让，别钉是钉铆是铆的，结婚就是过日子，折腾啥子！赶时髦是不是？你们以为离了婚主找得更好的？人们如果还要闹，我逗死给你们看！（对卢晓明）还站在那里干啥子！还不快把李丽拉回去！各人向李丽赔礼道歉！

卢：（过来拉李丽）老婆，对不起，我说的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摔开卢晓明的手）你用不着说对不起，你确实说出了我们婚姻的症结所在。

[内小孩哭喊：呀……我要爸爸，我要妈妈……

婆：豆娃，不要哭，婆婆来了（下）

[豆娃悲伤的哭起触动了卢晓明、李丽的心，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李：（犹豫一下，提着包无言地回到沙发上坐下，若有所思）

卢：（跟着李丽在沙发上坐下，一时无语）

李：（禁不住一阵心酸，流下泪来）

卢：老婆，对不起，让你受苦了，这些年，你提升得很快，，我却在原地踏步，我很苦闷，我总觉得你看不起我，应了当初你爸妈说的话，我感到惭愧。你总是早出晚归，让我很孤独，不知你在外忙些什么，我也不好问。我其实很爱你，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总害怕你嘲笑我！我今后一定多关心你，教敬爸爸妈妈！你原谅我，妈吗？

李：是我对你关心不够，夫妻之间应多交流多沟通，才能少些隔膜，多些了解，少些争吵，多些关爱，而我只想到我自己，我们今后一定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卢：（拉着李丽的手）老婆，你真好！豆娃的事，我们好好商量，想办法来解决！

李（也拉住卢晓明的手）你早点说商量就对了嘛！老公，我爱你！

卢：我也爱你！

[苏芮《牵手》的歌声响起……

[幕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