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往那儿一站,把帽子扣到后脑勺儿上,大嘴一撇,说了:
“我也测个字!”
“您写一个吧。”
“甭写啦!‘朱’!”
这先生一听,这仨人是一个庙里抬出来的,怎么都是“猪”啊?这可是成心。
“嗯……哈……您这字也好,今天您要往北去……”
“你别说啦,我要往北去,有人请我吃饭,有人送我衣服穿,有人请我看电影,有人请我洗澡……”
“哈哈,都不对。”
“那怎么样啊?”
“您要往北去,哈哈……有人揍你一顿!”
“什么!有人揍我一顿?”
“唉……哈哈……保险这顿揍还不轻。”
老三一听,这个气呀:
“行啦行啦,冲你这么一说,我非往北去不可,有人揍我还则罢了;没人揍我,我来揍你!”这不是贱骨头吗?
“走走走!一会儿回来咱们再说!”
仨人走啦。正走着哪,老大跟老二、老三就说了:
“哎,你们说这测字的灵不灵?”老二说:“灵什么呀,灵不了。”
老三说:“甭听那套,大哥你往西,二哥你往东,我往北下午咱们在这儿碰面儿,只要有一个不灵的,咱们就砸摊子,抢洋钱!”
“哎,对!”
哥儿仨分手了。到了下午,哥儿仨一碰面儿,哎!都灵啦。
这回测字怎么灵的呢?这没什么神秘,也不是他会什么“奇门遁甲”,其实啊,测字就是推理。这先生清楚他们仨的行为呀,朱氏三兄弟,打遍衔,骂遍巷,出茶馆进饭馆都不花钱,买卖开张,谁家办事,都得请请他们。根据这个,哎,给他们仨算灵啦。
他让老大呀往西去。先生心里知道:今天西街上有家娶媳妇,老大从门口一过,人家必然请他吃饭。老二往东去,东街有个估衣铺开张,掌柜的一看老二过来了,赶紧拿出一件礼服呢马褂儿:“二爷,这是孝敬您的,您穿上试试。”
一试挺合身,哎,他穿上啦。
那么老三呢?先生让他往北,走北街。济南府北街上有督军府哇。那条街,平常老百姓都没人敢走。象你信了先生的话不就完了吗,他不信。老三就这模样,横打鼻梁儿:
“什么!挨顿揍?在济南府,也不打听打听,天是老大,地是老二,我就是那个老三!打我,谁敢打我?”
他也是倒霉催的。你好好的就往前走吧,你可往后退个什么劲儿啊!
“打我,谁敢打我?”
刚退了两步,行啦,正赶上张宗昌的九姨太太出来买东西,穿着新新的缎儿鞋,他整踩上一脚!那还饶得了他呀。四个马弁不由分说,过来乒乓五四就是一顿皮鞭子!打了个鼻青脸肿,脑袋上起了七个大疙瘩,还有一个大窟窿。
等到了下午,这哥儿仨又聚会到一块儿啦,这老大就说:“老二,老三,还真有人请我吃饭,这顿饭吃得还真不错。”
老二说:
“大哥,您看我这马褂儿怎么样?老隆泰礼服呢!”
老三说:
“行了,你们看我这包也不小哇!”
老二说:
“那你怨谁呀?人家测字先生说啦,你往北去要挨顿揍嘛,你不注意。”
“我注意什么呀?我这顿揍已经挨上啦!”
“人家这先生灵!”
“灵啊,不信那套,走!你们俩跟我一块儿找他去!”
老大说:
“这没法去,人家测字不灵,没应验,咱们能找去;现在灵啦,到那儿,你跟人家说什么呀?”
“我当然有的说啦。比方说:咱们哥儿仨,说三个字,三样儿他给测出三样儿来,灵!可你们琢磨琢磨:咱们哥儿仨全是一个字儿,他给测出三样儿来:您有人请吃饭,我二哥有人送衣服,到我这儿挨揍?这不对,咱们得找他去!”
老大一听:“对呀,有道理,咱们得找他去!”
老二也说:
“对,走。”
哥儿仨就去了。到了那儿,测字先生正要收摊儿。这哥儿仨一看:
“哎!别收,我们找你来啦。”
测字先生一看是早晨那三位。赶紧问老大:
“怎么样,给您测的那个字,灵了吗?”
老大得意洋洋地说:“灵啦!今儿我往东去,还真有人请我吃饭,哎,吃得还不错。”
测字先生一听乐啦,又问老二:
“您怎么样啊?”
老二说:
“哈哈,你瞧这马褂儿,是人家送我的。”
“这位,您怎么样啊?”
老三说:
“你还瞧不出来吗?费这份儿话!你看,七个疙瘩,这儿还有一个窟窿!”
“哈哈……真挨了揍啦?”
“挨啦,怎么样吧?”
“哈哈,既然挨了,我算灵了,那您还找我干吗呀?”
“找你干吗呀,当然要找你啦。比方说吧,我们哥儿仨,说了三个字儿,三样儿。你可以测成仨结果。可是我们都测的是‘朱'字儿,你为什么测我大哥有人请吃饭,我二哥有人送衣服,偏偏就是我要挨揍哪?!”
这测字先生笑了:
“哈哈,这当然有道理啦,没道理能行吗?你们哥儿仨全说的猪(朱)字,这猪(朱)字,就好比是一口猪……”
这哥儿仨一听:噢,我们全是猪啊?
“头一个猪哪,这叫‘肥猪拱门',这猪拱门去啦。您想啊,这猪一拱门,主人就琢磨了:这猪好好的,拱门干吗呀?噢,多半是饿啦,得了,弄点儿豆腐渣喂喂它吧。哎,所以有人请你大哥吃饭。”
老大心说:噢,我吃的是猪食啊!
“怎么我二哥有人送他衣服穿哪?”
“第二个,你二哥也是测的这个猪,这是肥猪二次拱门。主人一瞧:哟!刚添完猪食啊,怎么又拱门来啦?噢,天凉啦,准是这猪冷啦,给弄点儿麦草铺上吧。必然有人给你二哥送件衣服穿。”